第四十章 道歉
“苏苏姑娘，我们东家今儿不在店里，您看……”
“那我便在这儿候着，你们想办法把她给叫来。”苏阶施施然坐下，“对了，把外面跟我一起的那个穿白衣服的姑娘也请进来。”
“……好。”
店员不敢忤逆，片刻后将叶晗凌迎进店内，对苏阶恭敬道：“我们已经去请东家了，能不能来，实在不敢跟苏苏姑娘您打包票，不如姑娘先看看小店商品？”
左右是个替人打工的，苏阶并不为难他，啜了口茶，饶有兴趣地拿起柜台陈列的小玩意儿。
店员见状，立马热情洋溢地介绍：“这串风铃有安神之效，风吹铃响，安魂定神。”
无非是在铃音上下了咒术，小玩意儿罢了。
“此乃甘露枝，能将任何滴落其上的水变成甘露，若以其汁水沐浴，可使肤如凝脂，容光焕发。”
本质也是个障眼法，并不能从根本改变肤色，但如果熬夜之后需要提气色，的确是不二法宝。
苏阶问叶晗凌：“你要吗？”
叶晗凌大吃一惊，下意识觉得苏阶送自己东西不会是什么好事。
“别多心，我在这儿买东西是不要钱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要钱——我是不可能掏自己的钱给你买东西的。”
视线微微一动，叶晗凌看了看自己和苏阶的手腕。她虽然肤色比苏阶白不少，可那是一种并不健康的白，毫无血色，看着总显病气。她想，如果自己气色能红润一点，或许能更讨人欢喜一些吧？
于是很轻微地点了点头，怕苏阶看到，又怕苏阶看不到。
“那就……拿个一捆吧。”
叶晗凌和店员都瞪大了眼，店员试探地问：“苏苏姑娘，一捆是指多大一捆呢？”
甘露枝好歹也是神木，论卖都是以几寸长几只粗来衡量的，这姑娘总不会把它当成柴禾来买吧？
“你见过上山砍柴的人没？他们平时背了多大一捆，我就要多大一捆。”
“……”店员眉毛不断抽搐，“苏苏姑娘，小店……暂时没有这么多库存。”
“那就把你们所有库存都拿给我。”
“……”好嘞……！
接下来，店员不敢再卖力宣传了，只不远不近跟在二人身后，笑得脸都酸了。
“这是什么？”苏阶拿起个包子样的东西，却发现又不是包子，吃不得。
店员上前：“您捏一下试试？”
苏阶照着捏了一下，竟然冒出个声音——“对不起。”
这声音……
苏阶又捏了几下。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叶晗凌道：“是阿泉的声音。”
“无聊。”苏阶嗤声，扔下解压包子，又去拿其他东西。
半晌，她返回来再次拿起解压包子，问伙计：“你们东家和谁道歉呢？”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您可以再看看我们今天的附赠礼品。”
苏阶走到柜台处，那儿有两拨排队结账的，每个结完账的顾客会收到一束紫色的风信子，花束里还有写着对不起的卡片。
有人拿起卡片稀奇道：“为什么要在开业第一天写对不起呢？不怕影响自家生意？”
“这就叫有恃无恐了，幽篁里抢走了见南山大半生意，现在不怕没有回头客。”
苏阶：“你们东家还来不来了？”
店员笑嘻嘻赔不是，“小的再去催催。”
那厢才招来伙计嘱咐几句，这厢店门口突然喧闹起来。
店员往窗外探了探，拦下要去看热闹的苏阶，“苏苏姑娘，二楼视角广阔，姑娘不如随小的上楼看戏？”
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阶心痒痒的巴不能立时把楚诠抓来问个所以然，但是店里店外人太多了，她硬挤也挤不到什么好位置，便接受了店员的提议。
却不想，二楼竟全都是雅座，座位之间都有屏风相隔，非但环境优雅，还满庭芳香，苏阶光是闻着香味儿，心情就愉悦不少。
“诸位——我是幽篁里的老板，也是出街必备的店员，大家称呼我阿泉就好。”
“还有姓阿的么？”
“贱名吧？不是说名越贱命越长么？”
苏阶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甫一落座，就有人端上饮品。苏阶边喝边朝楼下看，还让叶晗凌也在对面坐下，一起看戏。
“我今日来，并非为新店宣传，是想向大家袒露一件事：我心仪一名女子，却在未经其同意的情况下，强吻她两回。”
人群内一片唏嘘。
苏阶听到了很多不同的声音——
“长这么好看，就算是强吻也没什么不好吧？反正给我我是挺乐意的。”
“如果已经确定了关系，强吻也是种情趣，但是如果没有确定关系，确实有点不太好……”
“还是要看脸还有对方喜不喜欢吧？如果相互喜欢，那就是催化剂，迅速使两人感情升温。”
“坦白说……我还挺喜欢被强吻的……但仅限于我喜欢的人。”
“话说，这人到底是男是女？如果是女的，怎么没有女的强吻我啊！”
叶晗凌回头，看到脸颊燥红的苏阶，她手里的饮品怎么也喝不下去了，嘟嘟囔囔：“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这种事情呢？也不害臊！”
“诸位！”楚诠掷地有声，“强吻究竟好还是不好，依鄙人之见，在于被强吻的那人是否觉得不适。如若觉得不适，那便是不好的。而我此前的行径，非但令我心仪的姑娘产生不适，还让她不敢靠近我，所以我做的不对。今日，是真心诚意向那位姑娘道歉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猜测他心仪之人是否就在他们身边。
楚诠：“她不一定在这儿，但她一定会听到我的道歉。我做这些也不是要她碍于面子原谅我，是希望她能明白我的诚心。我知道错了，真心诚意向你道歉！我保证以后做任何事都会先征求你的同意！”
人群先是寂静了片刻，然后爆发出一阵叫好。
叶晗凌酸溜溜地收回视线，突然很想笑，但眼睛又酸胀得要流泪，她往后仰头，手盖住眼睛。
“阿泉对你是真心的，你不该对她如此无情。”
“不对。”
“？？？”叶晗凌撤下手，看着她。
“因果关系不对，不能因为我没有爱上她而觉得有愧于她。相反，越是不爱，越要心肠冷硬。”
苏阶按着头，好似有些难受：“忘记是谁告诉我的了……爱是不计回报的付出，如果一个人爱你又要你有所回报，其本质是索取，是希望你爱他胜过他爱你。”
“这有什么不对？”
“爱如果可以称斤论两地拿来比较，就可以被物化、被买卖，久而久之，它就不存在了。按照你的说法，如果从天而降一个爱你爱到海枯石烂的男子，你是不是应该立即舍弃方醒去奔向他？”
叶晗凌很想说“是！”可她说不出来，她知道不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她似乎，并不值得被爱。
苏阶：“在心里想着别人的同时又和你暧昧不清，是方醒的不对。但是你爱他，却无法强求他也爱你，这点你应该体会到了吧？”
“……”
“既然不爱，又何谈无情？是要被爱者珍惜这样一个‘朋友’，和那人产生‘不得已’的纠葛？还是要被爱者感恩能收到一份爱意，从此对那人感激涕零？老实说，我从未对爱我的人怀有感激。”
叶晗凌从未听过如此言论，她看怪物似的看着苏阶，那句“你不难道爱阿泉？”彻底忘记问出口了。
两人凌下楼时，众人已作鸟兽状散，楚诠人也不知去哪儿了。
苏阶懒得拿东西，吩咐店员将她看中的全都送到羡仙院，又带着叶晗凌向前行去。
若说在进幽篁里之前她购物欲不高，出了幽篁里，她就是购物欲高涨！
边吃边买，边买边吃，叶晗凌都要惊叹她的肚子到底能装下多少，明明在幽篁里就已经吃过一遍了，现在还吃个不停！
太阳下山之际，这厮的嘴好不容易停下来，却又跑到卖蜜饯果子的摊前，撸起袖子准备试吃。
叶晗凌连忙阻止她：“我们没钱了！”
她扬了扬自己手里空空如也的钱袋，又戳了戳苏阶腰间瘪瘪的钱袋。
这是叶晗凌唯一佩服苏阶的地方：购买力惊天！
“我来付钱。”
楚诠浅笑着出现在两人面前：“想买多少买多少。”
“老板，听见没。”苏阶拤起腰，“把你们这儿好吃的全来一份。”
“好嘞！”老板欣然拿出秤砣，一样各称了两斤。
两斤虽不多，但全品类加在一起也够重了。叶晗凌手里已经拿了好多物什，苏阶便让楚诠拿着所有蜜饯。
有时候，女子花钱并非缺什么，而是想通过花钱这一行动来宣泄某种情绪，或悲伤或欢喜，总之就想听听老板的漂亮话和享受享受被服务的感觉。
苏阶买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走在楚诠和叶晗凌的正前方，像得胜将军带着战利品，好不气势恢宏。
夕阳将他们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很长。
“苏苏，今天开心吗？”
“还行吧——别离我太近，身上肉不疼吗？”
“我真的知道错了，能不能把我的禁制解了啊？”
“看心情吧。”
“你今天心情好不好？”
“还行吧……”
“那能不能……”
“不能。”
“那不如明天？”
“明天不行。”
毫无营养的对话，叶晗凌嫌弃地跟他们隔开距离。
可是不知这两人怎么走的，没几步又跟她挤到一处，最后把她挤得几乎贴墙走了，耳边还是——
“或许下个月可以吗？”
“不可以。”
“那就两个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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