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失忆
唐棠洗漱完毕爬上床，一手抱着不知哪儿捡来的兔子玩偶，另一只手一直拉着林淮之。
小姑娘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冲着林淮之眨啊眨，可怜兮兮的让他给自己讲睡前故事。
“你已经十二岁了，宝贝儿，没有小姑娘在你这个年纪还要听睡前故事的。”
林淮之给唐棠掖好被子，企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不知这丫头哪来的手劲，他试了几次也没成功。
谢令在他身边坐下，笑嘻嘻的把手搭在他另一边的肩上。
被左右夹击的林淮之正愁没人撒火，碰到个傻子自己送上门：“谢先生松手，你身上的香水味儿熏到我了，请麻溜的离我远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可没有喷香水的习惯，林先生是不是闻错了？”谢令说完得寸进尺，不但没有离得远些，反而又往林淮之的方向靠了靠。
唐棠在林淮之动手前，乖巧的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小声提议道：“哥哥，糖糖想听白雪公主的故事。”
宝贝儿你是十二岁不是两岁，知不知道你这个年纪，聪明点的小孩儿都叱咤网游与傻逼激情对喷了，现在哪里还有把白雪公主当睡前故事听的初中生？
谢令想着林淮之也不会答应，只是没想到他的拒绝理由如此清新脱俗。
林淮之答道：“我没看过白雪公主的故事。”
唐棠：“……小人鱼的故事也可以的，哥哥。”
林淮之一本正经：“抱歉，小人鱼我也没看过。”
“哈哈哈。”
谢令靠在他肩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林淮之冷冷瞥了他一眼。
在此之前，谢令真以为林淮之是故意骗小孩儿，但他那一眼怎么说的，竟然不太像是在开玩笑。
清了清嗓子，谢令狐疑着开口：“你真不知道安徒生童话和格林童话？”
林淮之皱眉：“骗你做什么？”
“行吧，”谢令把林淮之挤到一边去，强行坐在唐棠与他之间，“小朋友，你林哥哥没有童话细胞，所以让谢哥哥给你讲个别的故事。讲什么呢我想想，不如给你讲个《小红帽与狼外婆》的故事吧~”
唐棠在谢令低沉而优雅的故事声中睡着，其实就他这副好嗓子，不管他念什么，总有催眠的效果。
小姑娘睡着之后呼吸趋于平稳，原本环绕着身体的光斑逐渐暗淡。
谢令放下她的手，塞到被子里，又将小姑娘的被子重新盖好。
做完这一切，衬着屋外照进来的微光，他转头看了眼林淮之，随后又看向房门的方位。
林淮之心领神会。
两人从唐棠的房间离开，走在漆黑的走廊上，周围安静的只有摆钟秒针的滴答声与彼此的脚步声。
“问你个问题，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谢令习惯性从怀里摸了盒烟出来，放到嘴边才想起没有火机，于是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林淮之倒是不知道他要抽烟，想也没想的随口答道：“自由工作者，摄影、写作，随你怎么想。”
“我瞧着不像，”谢令干叼着烟，“就说你没听过童话这一点，那已经不是有没有童年的问题。你难道是一直住在山上一心修仙的道士，头一遭下山历练来了？”
“……我失忆了。”
林淮之难得心情好，多解释了一句：“除了记得自己叫什么，其他都不记得。”
谢令咋舌：“失忆？”
“谢先生，比起我记不起来的过去，我现在更加好奇一点，”林淮之准确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一把拉住了走在前面的谢令，“除你之外我们有七个人，是什么让你在七人中选中了我，并且对我这么上心？”
因为被林淮之拉着，谢令无法继续前行，他索性也就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林淮之又问了一遍。
谢令叹了口气：“因为你和我男朋友长得很像。”
这蹩脚的不知哪个年代的搭讪台词，一听就不像是实话，正常人肯定不会相信。
不过林淮之信了，他不但信了，还觉得逻辑上很合理。
林淮之皱眉：“你喜欢男的？”
谢令调侃：“怎么，林先生歧视同性恋？”
“不是，只是有些意外，你看起来不像。”林淮之松开谢令的胳膊，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他速度不快，谢令刚好可以跟上。
谢令边走边道：“林先生，我大概能猜到你为什么会失忆了，事实上不光是你，今天这栋别墅里的玩家无一例外都失过忆。当然，也包括我。”
林淮之：“什么意思？”
谢令耸了耸肩：“你知道我们现在正身处一款名为‘圣域’的游戏中么？事实上，半个月前这款游戏的内部程序出现了严重的bug，系统自主投放病毒并将所有玩家的游戏记忆集体格式化。”
“所以今天出现在这栋别墅里的人，大家都以为自己是第一次玩游戏，但他们具体是什么水平都不好说。甚至刚才让你给她讲睡前故事的小女孩儿，也很有可能是排行榜上有名有姓的高手。”
“不过我之前搜集到的资料显示，病毒只会格式化游戏内记忆，不会忘记自己进游戏前是做什么的，像你这样的案例，倒也是头一遭。”他说。
谢令这番话倒是与进入游戏前001宣读的游戏规则对上了，怪不得当时有一条开启仓库和继承称号的规定。
“既然是集体失忆，你为什么还能记得这些？”
林淮之冷静的挑出了对方话语里的漏洞。
谢令也不明着告诉他，假装神秘地卖了个关子：“警察当然有警察的办法，小市民就不要多问了。”
“那你男朋友呢，也是游戏里认识的？”
“嗯哼~”
“刑警同志还喜欢玩网恋啊，”林淮之嗤笑一声，“不过既然是网恋对象，记忆格式化后你也不记得了吧。至多也就是偷偷存了个照片，所以你是怎么确定的我只是‘像’，而不就是你的男朋友？”
谢令不以为然：“你这样的不可能是。”
林淮之诧异：“我是怎么样的？”
“唔……独立、聪明、身手矫健、内心强大。”
“这样不好么，都是褒义词。”
“是很好，但不是我的菜，”谢令从善如流的笑道，“我这个人很传统，控制欲和占有欲极强，喜欢楚楚可怜又年纪比我小，信任我、依赖我，时不时喊我两声哥哥的小男孩儿~”
谢令的话让林淮之全身恶寒，甚至快将本来吃的就不多的晚餐生吐出来。
两人那时已经下了楼梯，前脚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后脚谢令突然呼吸一滞，伸手猛推了身边的林淮之一把。
要不是林淮之体能素质强大，及时反应过来抓住楼梯的扶手，这一推还真得来个狗啃泥。
他还没来得及找谢令抗议，只见原先他待的地方，冲出一道黑色的影子。
那东西没入一楼走廊的尽头，最终嵌到墙里。要不是谢令刚才推开他，很有可能这会儿他已经身首异处。
林淮之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但论耳力来说，他似乎不如谢令。
好不容易躲过一劫，还没来得及放松，林淮之敏感的察觉到，自己现在正撑着的扶手上有什么粘腻触感的东西爬过。
那东西沿着他的手腕，扭成了个“s”形，企图进一步爬上他的手臂。
蛇——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平复了一下呼吸，避免打草惊蛇，时机一到，林淮之快准狠的用另一只手一把扯掉左腕上的不明生物。
那东西受到了惊吓，在彻底离开他的身体前，猛扑了上来。
这一切刚好在林淮之的计算里。
他是个左撇子，虽然平常习惯性强迫自己用右手写字与进餐，但相较于右手，他的左手力量更大。
方才扯开左腕上的不明生物，他便立刻把左手伸到腰间，拿出晚餐时偷偷藏起的餐刀。
“唰——”
疑似蛇的不明生物被餐刀干掉，林淮之的速度极快，甚至看不到动手轨迹。
但无奈餐刀刀刃实在太钝，不然这只蛇也不会死的这么便宜，怎么地至少也得被砍成两截儿吧。
他在这头被爬行动物缠着，谢令那边也不好过，别的棘手生物缠上了他。
待他解决完自己的麻烦，赶到林淮之身边，当然也发现了地上的尸体。
谢令吹了个口哨赞许道：“有点本事。”
“现在是赞叹这个的时候么？”林淮之冲他翻了个白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人没闲下多久，谢令隐约感觉到黑暗中又有什么东西在向他们逼近。
他一把抓起林淮之的胳膊，两人一同闪身进入了最近的一间房间。
谢令把林淮之按在门上，反手将门锁死。
他们身高差的不多，但谢令有一半白人血统，骨架子偏大，仅仅四五厘米的身高差距，足以让他将林淮之整个人罩在怀中。
尤其是刚刚经过一番激战，两人现在气息都不算稳，挤进这间房间，挨的还那样近。
谢令的吐息迎面而来，林淮之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声。
靠，都是这厮之前说什么“喜欢楚楚可怜又年纪比他小，信任他、依赖他，时不时喊他两声哥哥的小男孩儿”，林淮之现在简直没办法收起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喂，小孩儿~”
谢令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现在的林淮之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心跳好快。”
“你闭嘴！”
谢令在他头顶玩味的笑着。
后半夜雪停了，风也停了，云层后的月亮闪闪躲躲，白茫茫的雪地折射着月光，从卧室的窗外透进来，将两人影子拉长。
林淮之一直低着头，瞳孔突然放大——不对不是月光拉长的影子，而是谢令身后有人！
他猛的抬头，正巧看见谢令身后的盔甲举起了长剑，正朝着谢令的脑袋削来。
谢令耳力那么好都没发现对方的存在，这个盔甲仿佛被施了静音咒，真真实实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虽然谢令没听到盔甲移动的声音，但随着盔甲慢慢走过来，直至走到他身后，他看到了门上突然出现的影子。
但那时才意识到背后有人的谢令，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补救措施，若不是林淮之突然出手，硬生生的握住了剑锋，谢令今晚恐怕也要身首异处。
血滴在谢令的肩上，给他争取到了时间。
只见他一记滑肩，从盔甲与林淮之中间抽身，翻身一脚踹在盔甲身上。分崩离析的盔甲下面，竟然没有任何东西作为支撑，被踹散架后直接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林淮之皱眉：“怎么回事？”
“不知道，”谢令回头，看向他的手，“伤怎么样？”
剑没有很锋利，所以伤也不算重，只是流了点血，既没伤到骨头，也没伤到筋。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这间卧室里总共摆了三幅油画，方才林淮之亲眼瞧见，那盔甲就是从其中一幅画里钻出来的。
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再看那副画，画里空了一处，直接填满了一团黑色打底，非常突兀。
林淮之又看向那幅画旁边的另一幅画，那画里画着一座悬崖，悬崖上面有一座年代久远的古堡，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古堡檐下倒掉着的蝙蝠与大片蜘蛛网。
就在林淮之盯着画打量的过程中，他震惊的发现画中蝙蝠睁开了眼睛。
“小心！”
林淮之大喊一声，谢令也察觉到了异样，赶忙往旁边一躲。
从画里飞出的数十只蝙蝠，朝着谢令就飞了过去，即使谢令反应迅速的换了位置，蝙蝠依然不依不饶的跟着他。
很难保这些蝙蝠除了咬人外，唾液会不会带毒，总之最好能不被咬就不被咬。
如果只是蝙蝠还好说，但那幅画里还有蜘蛛网。蝙蝠出动后，紧接着蜘蛛也从画里爬了出来，朝着谢令爬去。
谢令被两方包夹，最后选择闪身进入盥洗室。
林淮之想跟过去看看情况，刚走到门口，发现里面被水淹了。
不能飞的蜘蛛被水流冲到了地漏里面，顺着下水管道被冲出了房间，而谢令此刻手里正拿着敲坏浴缸水龙头的作案工具。
他能利用浴缸里的水龙头收拾掉蜘蛛群，却没办法收拾这些冲他飞过来的蝙蝠群。
“别进来！”谢令站在浴缸里，朝林淮之的方向喊道，“这是第6号房间，你没走错，违反子夜规则的是我，所以它们也只会攻击我。听话，别进来，离我远些。”
“你想做什么？”林淮之隐隐猜到他接下来的动作。
谢令背着光，冲林淮之挥了挥手，然后敲碎了他盥洗室的窗户，纵身一跃。
倒灌入房间的冷风吹的林淮之睁不开眼睛，手臂上也起了一圈鸡皮疙瘩，但好在他脑子是正常的。
林淮之是真不明白，这里是一楼，不是十楼，甚至不是二楼，从窗户跳下去，不到半米就能着地，换个小学生来都能轻轻松松。
谢令纵身一跃前这视死如归的戏码，演给谁看呢？
待风小了一些，林淮之缓缓睁开眼睛，蝙蝠伴随着谢令一并消失，盥洗室里只剩下咕嘟咕嘟往外冒水的浴缸水龙头。
他走到窗边，探了个脑袋出去观望情况。
窗户下的雪地没有脚印的痕迹，隔壁最近的房间，窗户得离了有三四米，而且还是关着的。
所以谢令去哪儿了？
该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吧……可是威廉只说过子夜之后要待在自己房里，没说出别墅会怎样啊。
如果离开别墅会导致玩家死亡，总该事先告知一下，不然这游戏系统可真够坑的。
就在林淮之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隔壁房间的窗户被人推开，谢令靠在窗户上，目光中带着戏谑的看向林淮之。
靠，浪费感情，果然祸害遗千年。
“林先生，看到我没事，你不应该很高兴么，这般嫌弃的眼神，可真叫人心碎。”谢令隔着三四米的窗户调戏人。
林淮之翻了个白眼：“睡觉了。”
“嗯，”谢令微微笑道，“林先生晚安，做个好梦。”
眼前是一片狼藉的卧室，耳边是哗啦哗啦的盥洗室，要真能做个好梦就有鬼了。
幸好床还算完整，房间里的画也在谢令离开后重归平静，安分守己的当自己真的是幅画。
林淮之在床边坐下，低头为自己检查手伤，抬头时发现床头柜上竟然放着药品和纱布。
“001，这些是你准备的？”
「gm001：是的。」
林淮之来了兴趣：“怎么，你们gm还负责给受伤玩家提供医疗服务？我还以为你们巴不得玩家受伤，不然体现不了你们游戏的厉害之处。”
「gm001：gm是这样，可我是001。」
林淮之给自己包扎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突然感觉头有些疼，忍不住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沿着太阳穴不停的按压。
「gm001：您的精神系统非常敏感，任何轻微的疼痛对您而言都是剧痛，所以我给您准备了止疼药，吃一片再睡吧。」
目光扫过桌上的药瓶，林淮之没有伸手去拿。
待头疼缓解后，他躺回床上，盖上被子。
“不了，”他说，“止疼药容易上瘾，这种程度的疼痛还影响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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