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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case3


冯平家里,确切地说是冯平妻女的家里,警员拿到搜查令先到一步正等候徐文斌和方晏的到来。

        如资料提到的,这是一套狭小的一居室,入眼的是仅供一人转身的厨房和窄小的浴室,卧室里刚好能摆一张双人床和一张大衣橱。

        客厅里有一张方桌,大概既作为餐桌,也作为孩子的写字桌用,上面放着一盏台灯。旁边有一张双人沙发,皮质考究,对面的墙上挂了一台大号液晶电视。

        此处的楼房也罢,小区也罢,都已陈旧不堪,而眼前这套仅35平米大小的居室却彻底翻新过,装修时间不超过一年,室内仍隐隐留有未散净的粉刷味,或许还混合着某件新家具的气味。

        公寓给人的印象和冯平妻子的形象一致。她衣着简单考究,生活讲求质量。

        冯平每月给出的2000元生活费加上她自己每月3500元的工资,能给这对母女怎样的生活质量呢?

        孩子除了两门主课的补习班外,没有别的支出吗?每一样都需要钱,而冯平已经捉襟见肘,不能提供更多。

        这个男人既已倾尽所有,这间居所却没有留出一点位置给他。

        门口的鞋架上整齐地摆着七八双女式皮鞋和几双孩子穿的运动鞋,没有一双男人的鞋子。

        拖鞋倒有三双,只不过,那双男式拖鞋恐怕也不是为冯平准备的。

        他们在衣橱的一个暗屉里找到3万元现金。

        衣橱顶上有一个大号旅行箱,里面装了可能是属于冯平的所有东西。这便是冯平在这个家里的位置。看来方晏错了,多少她们在橱顶给他留了一个旅行箱的空间。

        这些,至于杀人吗?

        对冯平的调查显示,他从出生、读书、工作到结婚成家一直生活在城北。

        直到孙鹏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他以20万元的价格,卖掉了自己在城北经营了10来年的车行。那时候车行的背后还没有巨型停车场,他也尚未倒腾二手车,他经营的仅仅是个简单的维修行。后来孙鹏出钱做起了幕后老板,他则用这20万加上卖掉城北老公寓所得的钱付了首付,买下了城东的这套学区房。

        从那时起他除了名义上的一套月供房,实际上已经一无所有,连孩子都难得见上一面。

        这些,至于杀人吗?

        方晏毕竟不是他,无法站在他的位置体尝那种失落和屈辱。

        也许可以忍受。到头来人又真的拥有什么呢?

        也许不能忍受。别人又能真的了解多少?

        寻遍各个角落,他们未能找到任何沾有血迹的物什。

        “唉~”徐文斌眉头紧皱。经过这一番折腾,落得颗粒无收。

        “鉴证科不是还在查验冯平的车嘛,不着急。”方晏拍拍他的背。

        连轴转这么多天,徐文斌已身心俱疲,脸又瘦了一圈,轮廓更加分明。

        徐文斌对方晏有一种微妙的信赖,换做别的什么人叫他别着急,他肯定更上火。但是方晏的安慰确能起到安抚作用,他们曾一起奋斗过的无数个日夜,大多数时候是能结出果实的。他觉得自己得更耐心一点。

        结束搜索的时候,方晏看了眼墙上的钟,八点半了,离孩子晚自习结束还有半个小时,他想孩子母亲可以利用这点时间收拾家里,然后接她回家。

        他今天的工作也结束了,现在他该做的是回家换洗休息,等待消息。

        方晏到家的时候,小区已处在渐续睡去的过程,静谧里夹杂着一些听不真切的杂音。他拾级而上,爬到五楼掏出钥匙的时候困意袭来。

        他记起来,从昨天早上离开家到现在近四十个小时里他只睡了3个小时,严格来说那也不叫睡眠。回想刚进警队那会儿,这样的作息不说隔三差五,也相当频繁。

        他不讨厌醒着,除了意识混乱的昏醉,睡眠有时候会给他带来更糟糕的东西。

        小猫窝在沙发一头,他瞄了一眼墙角,水和粮食充足。

        是宝子弄得吧,他想。

        他进入浴室开灯,灯光下镜子里的面孔不禁叫他怔住。他的下巴及唇上已经青昊昊的长出一圈胡茬,眼角暗红布满血丝。他打开水龙头冲了把脸,再抬头的时候,汹涌的饥饿感扑面而来,伴着一阵轻微的眩晕。

        他机械地打开电冰箱,原本预期的几罐啤酒变成了一堆塞得满满的食物!

        来了个田螺姑娘?!方晏一惊。

        定睛看去,冰箱里除了一大袋切片面包,还有两罐玉米粒,一袋火腿肠,两袋什么糕点。

        方晏合上冰箱门,走进卧室,只见雪白的床单像是刚熨烫过,铺的平平整整。

        不是田螺姑娘,也不是宝子。

        姚林曾经对他说,“晏哥,你是我生命中的一束光。”

        “你才是光。”方晏自言自语道。

        黑暗中,他拼命地跑,朝向远处一个模糊的光点使尽全力奔跑,生怕那光点突然消失。他光着脚,踩在脚下的是什么?泥土?砂石?瓦砾?反正感觉不到刺痛。

        但是那个光点,为什么一点也没有靠近?任凭他怎么跑都是那般弱小、随时要熄灭的模样。

        后面有什么在追赶他,是什么?

        伸手不见五指的原野上,一个小男孩酿跄地奔跑着,空气中有一种绝望的焦虑和恐惧。

        远处传来钟声,越来越响,好吵!

        方晏被闹铃吵醒过来。

        一片黑暗中,他不确定自己身处何处,他伸手摸索到响个不停的手机。

        眼睛熟悉黑暗后,他看到自己和猫躺在白色的床单上。

        “喂?”方晏的嗓子干的沙沙作响。

        “吵醒你了?”是徐文斌的声音。

        “现在几点?”

        “刚过五点。”

        “有情况?”

        “嗯,能来队里?”

        “好。你又一夜没睡?”

        “眯了会儿。”

        “马上过去。”

        时隔几个小时,方晏重新驶出将要醒来的小区,除了鸟叫和风轻微地刮过房屋间的空隙,没有别的声音。

        他疾驰在空空荡荡的城市道路上,在太阳的光尚未照亮城市的黎明前夕,已经有影子在路灯下挥着巨大的扫帚清理昨日的残留。

        方晏降下车窗,秋已过半,透着寒气的晨风吹起他的头发。路灯的间隙带来时明时暗的光如阴影一般滑过他高耸的鼻梁和困倦的眼睛。

        哗!汽车飞驰过一条林荫道,碾过清洁工堆在一旁的落叶,枯叶扬起,四散飘零。

        “啊哟!要死了你!”

        车子已经开出几十米远,方晏听着落在后方的抱怨,露出一抹苦笑。

        洛阳顶着重新回到头上的鸡窝迎上来。

        “晏哥,你来看。”

        电脑屏幕上的人物穿一件灰色卫衣戴一顶深色鸭舌帽,正弯腰钻过车行杆,走出小区。

        “经过比对,这个人应该是陈树霖。”

        “这是什么时候?”方晏问。

        “事发当天。他七点钟离开,十一点二十回来。”

        “调出他回来时的录像。”

        洛阳找出画面播放。陈树霖返回时的装束与出门时一样,手上未拿任何东西。

        “他是否搭出租车来回?”

        “小范已经去调小区路口的交通监控,估计一会儿就回。徐副队去带陈树霖了,对他家的搜查令也已经申请上去。”

        “他有作案时间。”洛阳说。

        方晏默然点头。

        “他也有作案动机。”洛阳继续说。

        “嗯。”

        “现在就是缺乏一锤定音的证据。”

        “他前几天出去过吗?”方晏问。

        “还在看录像。”

        方晏喟叹一声,靠上椅背,望着屏幕上的人。

        徐文斌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朝里喊道:“阿晏,我们立刻讯问陈树霖。”

        方晏点点头却没有起身,道:“我等其他消息。”

        徐文斌也点点头,转身消失了。

        一个小时后他再次出现在门口,先前强提着的一口气现在好像彻底泄掉了。他疲惫不堪,走回自己的办公桌瘫坐在转椅里。

        方晏靠到他桌边道,“没问出什么?”

        他摇摇头,倦极了。

        “你先睡一会儿,搜查令下来我叫你。”方晏说。

        徐文斌把头靠上椅背,昏睡过去。

        于此同时,一个正闷头看录像的小警员举起手。方晏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别出声,他快步走过去。

        “案发前连续三天的相同时间段里,陈树霖没在小区门口出现过,其他时间段还要再过滤。”

        “嗯。”方晏应道。

        所有人又闷头继续这大海捞针似的线索搜寻。

        窗外唧唧啾啾的鸟鸣渐渐被人们醒来的声音盖过,道路上的车辆渐增渐多,苏醒的世界发出的各种声音渐渐混杂成混沌的一片。

        不是没有希望的,方晏抱手站在窗边。

        他们至少有明确的目标,有锁定的这片不大不小的海域,知道要捞的针就在这片海域里。

        他们现在需要的是耐心和耐力。

        然而,越来越少的时间挤压着他们的耐心,越积越久的不眠考验着他们的耐力。

        9点不到,小范一手拿着搜查令一手拿着一个u盘跑进来。与此同时徐文斌醒转过来。

        他把搜查令交给徐文斌。

        其他人停下手头的小区录像,拷贝过新到的交通监控录像,开始新一轮的目标搜寻。

        9点不到,天已大亮,太阳在遮住大半个天空的云层背后越爬越高,以缺乏颜色的天光照亮整个城市。

        对很多人来说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对于筠城这只疲于奔命的队伍,这个早晨的破晓仿佛已走过一个世纪。前面迎接他们的是烟消云散的阳光普照,还是越积越厚的乌云遮天?

        他们心里没底。

        “阿晏,你有什么思路?”徐文斌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方晏在早高峰渐退的车流里快速穿梭着朝陈树霖家驶去。

        方晏紧抿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如果是冯平,他有什么理由非杀吴月和吴钱不可呢?”徐文斌继续说。

        “如果是陈树霖,就顺理成章了。”方晏接下他的话头。

        “唉,他怎么作的案?三个现场都没有他的痕迹。”徐文斌叹道。

        “所以你们对他只安排了简单的监视?”

        “急着寻找第三人,时间和人手都不够。”

        方晏无声地点点头。

        “结果第三人还是死了。”徐文斌的声音充斥着无力感。

        “谢谢你能来帮我。如果限期内搞不出来,我也觉得尽力了。”徐文斌禁不住说出这句泄气话。

        “瞧你,天生能文能武,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自信?文斌同志!”方晏给他打气道。

        “我倒真希望自己对得住这个名字。”

        他们推开仍旧没有上锁的铁门,再次跨入这片野草疯长的庭院。队伍兵分两路进入别墅主宅和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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