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对战
红菱醒来的时候还缩在萧立怀里，萧立将随身的披风盖在了她身上。她抬头看他，她从来没试过这样近距离地看他，他面容清朗，脸上的疤痕让他平日里多了些许严峻，但熟睡之下细看，并不让人惧怕。
她又把脸埋入萧立肩窝里，就在这时，树上飞下来一根树枝，旋转着砸向两人。
萧立手一抬就接住了，红菱爬起来，对着那躲在树叶中的猫妖叫嚷：“这不就起来了吗？催命鬼。”
红菱回过头，萧立不太自然地别过了脸，避免与她对视。红菱也不说话，气冲冲地跑到河边洗漱，又拧了条手帕回来给萧立擦脸。
她热了两个烧饼，给了萧立一个，另一个咬在嘴里，就在丛林周边转悠着找顺手的树枝，好不容易找着了一根顺手的，拎在手里掂量着就往回走。
猫妖的声音从树上传来：“我说过，我不会带这个猎妖师上路。”
红菱叉着腰说：“他不走，我也不走，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猫妖怒道：“这个人是累赘。不带他，你兴许还活得下来，带着他，你没准连这树林都走不出去。”
红菱正要争辩，萧立已抢过她手上的树枝，支撑着断腿站了起来：“我不是累赘。”
猫妖冷笑：“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树上枝叶一沉一跳，这是猫妖跳到了另一棵树上去了。
红菱轻声对萧立说：“我们跟着它走。”
猫妖在树上带路，两人在下方跟着，猫妖走得极快，萧立拄着拐走，另一手被红菱搀扶着，愣是跟上了猫妖的步速。这路线是猫妖特意挑选的，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其他的妖魅。
走到林深处，红菱忽然掐了萧立一把，两人停下了脚步。
猫妖马上在树上叫道：“快走！”
红菱嚷嚷说：“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猫妖说：“你吃过了。”
“我那是早饭！我有一半是人，和你不一样，我会饿。饿了，我就走不动。”
树上“沙沙”响了一会儿，看得出树妖很生气，可也无可奈何。
两人在一棵树下面对面坐下，烧饼只剩下一个了，红菱给萧立掰了一半，萧立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口，四面随意地看着。红菱将半个身子藏到他背后，靠着他小憩。
没多久，丛林里枝叶颤动的声响更大了，窸窸窣窣的，猫妖在树上绷直了四肢，它龇起牙齿，警惕地左顾右盼。很快，它就将目光锁定在树下的两人身上，它不发一言，猛朝两人扑过去。
萧立也很快，在猫妖扑到面前时，剑已出鞘，猫妖身子一扁，在地上滚了两下趴在了地上。
看清红菱双手结的手印后，猫妖啧啧说道：“贱人，你在给其他妖魅发信号，你是嫌命长？别的妖看到你们，只会马上把你们的血吸干。”
红菱松开手印，紧张得直喘气，她目光四顾，突然大声叫道：“各位！我身边这个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他知道太子在哪里！谁杀了这猫妖，他就告诉谁太子的下落！”
猫妖大惊：“你这贱人！”
猫妖后腿用力一蹬，挥着抓扑向红菱，身子还在半空，树冠里就疾冲下一只青鸟，逼得猫妖只能硬生生地回爪去拍开那尖喙。
太阳升至头顶，阳光破开云层而下，树林里遍地是被枝叶割裂的阳光碎片，在他们四周的密林深处却幽暗如海，那是让人窒息的不见天日。低沉的吼声或尖锐的嘶叫，音高、音色、远近各不相同，交汇着自四面八方逼近。
猫妖重新落地，毛发竖起如钢针，身子也逐渐拉长变高。
交手这么多次，萧立第一次见到这猫妖的人形面目，从面相来看是个男人，姿态妖娆，狭长的脸上挂着一抹阴仄的笑：“就算是山林之王，也不过是一只未化形的小妖罢了。”
林木阴影之中踏出了一只黄白相间的巨爪，伴随一声怒吼，两股妖风缠绕在一起，搅起飞沙走石向四周弹去，林中一众妖魅谨慎观望着，一边躲避着那如弹子的砂石。
萧立拽了红菱躲在一棵树后，红菱靠近他低声说道：“河里那鲤鱼精告诉我，这只虎妖就是林妖们的头子，它道行虽然比不上猫妖，但林中的小妖都很拥护它。”
萧立听罢微微点了点头，手里偷偷拈了一颗石子，对准缠斗中的虎妖弹了出去。
石子正中虎妖后肢，它吃着痛，一下没有避开猫妖扫来的一爪，被拍翻在地。众妖们一下子像炸开了锅，眨眼之间一哄而上，丛林里乱成一团。
红菱一喜，拍了拍萧立的肩膀说：“快走。”
萧立拉住红菱，两人趁乱钻入了树林中。没走出多远，树上就倒垂下一张尖腮窄额的脸拦住了两人去路。
“你们赶着去哪里呢？那猫妖今天是死定了，但你们要是想有活路，最好放聪明些。这林子里妖魅那么多，一个一口就能把你们吞了。”一只褐色毛发的猴子单手挂在树枝上，对两人说道。
猴王话毕，十数只猴子就忽然从树丛中冒了出来，两人不知何时已跑入了猴妖们的包围圈。
红菱晃了下脑袋说道：“我们刚刚也说过了，谁杀猫妖，谁就能得到太子的消息，你们大王正在那边斗猫妖，你跑这儿来截胡，不大合适吧？”
猴王嘿嘿笑道：“那照你这么说，我应该放你们走咯？”
红菱故作泄气状：“算了，不就一个藏身地点嘛，我告诉你，你放我们走，如何？”
猴王脸上一连换了三四副表情，看不出它到底是喜是怒还是哀，它说道：“我不相信你，除非……”
猴王眼色一甩，众猴妖自四面八方跳了过来，萧立挺剑抵挡，可独剑难支，不过数十招的功夫，红菱就被两只猴妖抓住了脚踝拖倒在地上。她尖声喊叫：“萧大哥，救我！”
萧立正要附身去砍那两只猴妖，猴王跳了过来挡在他面目说：“到此为止吧，再打，其他妖魅就要过来了，它们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萧立看向红菱，两只猴妖把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嘴里塞上了一个毛团，不像要伤害她的样子。
猴王接着说：“我不信这女人，但我信你，我要你亲自带我去找太子，要是你不从，这女人就没命了。当然，你要不应承，我也没必要留着你，把你交给虎王，我至少能领个赏赐。”
萧立神色冷静，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说道：“我和殿下约好在白慕峰下碰头，他需要有人送他上山。但是，我若是出不了这丛林，也许他就不会等我了。”
猴王说：“我猴子猴孙众多，在这山林里，就连虎王都要忌我三分，我能送你们出这丛林。”
萧立不假思索地说：“好。”
萧立答应得如此爽快，猴王愣了一愣，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毕竟这是自己提出的条件。它回头看了下混战的区域，吵闹声已逐渐往这边转移了，它挥了下手臂，说：“把他的武器收缴，我们走。”
一只猴妖走到萧立身边，萧立很配合地交出了佩剑。猴妖抬起了红菱，簇拥着猴王和萧立迅速地绕入了树林。
萧立腿伤未愈，本就是强撑着赶路的，这番随着猴妖急速行进，他也没有落下，只是，崩裂的疼痛感越来越厉害了，他走得满头大汗。尤其当向上攀爬的时候，他感到小腿的下半截仿佛不是自己的，就像在血淋淋的伤口上挂了个铁块。
他注意到路越来越陡——应该说，地上已经没有路了，树歪斜地趴在陡直的崖壁上长着，那些猴妖就在树枝之间跳跃，回头看下方，翠绿的树冠一顶又一顶地铺满眼底，一直流向天与地的交界，看着那张狂的绿色，稍不留神就会产生眩晕摔个粉身碎骨。
林中聒噪不已，他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脱离其他妖魅的追捕，再将目光拉长一点，依稀可见树林尽头一角城墙，他忍不住说：“那是凉城。”
猴王瞥了一下，说：“你们要是进了城，现在该成为耗子精的盘中餐了。”
正午时分，阿怜的计划按时执行。
阿怜骑在大舌背上，在地道里飞快地窜过，它吹着口哨，这是进攻的信号。
蛇妖们撞破了被挖得稀薄的洞壁，正躲在地洞里养精蓄锐的耗子精惊得四处逃窜。
察觉到地底有异动，凉州县衙有人趴在地上听了一阵，便即上报知县和墨影卫县卫总兵，很快人们就举着铁锤开始打砸县衙大堂，几番捶打后，地上砸出一个大洞，露出了下方一个宽敞的石室，县卫总兵郑翰入内查看，当看到墙上描画的凉城平面图和木桌上没有凉透的茶水时，他激动地回到地面，传令所有猎妖师和士卒马上集合前往凉城北门。
明明是白昼，可是地道里漆黑如夜，沉闷的空气里布满血腥的味道和凄厉的惨叫，炼狱也不过如此吧？
段淮风什么也看不到，他腰上绑了一条绳子，绳子另一端绑在程不易身上。程不易拉着他在黑暗中狂奔。
他双脚麻木，脑袋一片空白，有一瞬间，他觉得他们将永远在这黑暗中跑个不停，永远停不下来，永远不见天日。
路是阿怜给他们安排的，他们走入这条地道后，大舌就将洞口撞塌，把地道口封死了。
阿怜说，这条路没有分叉，沿着地道一直跑就能到白慕峰脚下，要一直跑，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殿下，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阿怜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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