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对策

萧立看着红菱消失在摇曳不定的树影当中，只能叹了口气。

        他捡起一根树枝，将玉佩从篝火中拨出来，原本平稳的火势忽然窜高了些许。

        萧立眉头一皱，佩剑还在，他手握剑柄作好了戒备。

        没有风吹过，火却向着他正对的方向倾斜，萧立拔出宝剑时，身子后仰剑朝后刺，“当”的一下，剑尖触及一件坚硬的锐物，萧立虎口发麻，剑差点脱手而出，他收紧手心，再将剑往后一顶，身后那东西放弃了硬扛，后腿一蹬从他头顶掠了过去。

        萧立手臂几乎贴着地面划了个半圆，将剑尖的方向调整向前，左掌往地面拍了一记，掌风将人高高弹起，再落下时，剑已对准那黑影的额心。

        这下他看清楚了，与他激斗的正是那一路暗随的猫妖。

        那畜生压低前爪拱起身子，灵活一条避开萧立致命的一击，再倏地起跳，爪子朝萧立脸上划去。

        萧立人在半空中，又加上脚上有伤，不便躲避，他勉强将腰一拗，剑尖横切，一剑一爪再次相接，可这次萧立畜力不足，利器一接上萧立就知道对方胜了一筹。

        剑身被猫妖压至了胸前，人也被推翻在地，他一手握剑一手抵住剑背，猫妖踩在他胸膛上，举起另一只爪子正待落下，红菱的喝叫及时响起：“畜生，你要敢动他，你就别想上白慕峰。”

        猫妖爪子停在了空中，桀桀笑道：“贱人，我先杀了他，再挟持你上白慕峰，你又能如何？”

        “那你试试看？”红菱提高了音量，一边走向他们一边说。

        萧立用眼角一瞟，那女人手里抓了根簪子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猫妖嘿嘿冷笑着：“你敢吗？”

        “我已经落到你手里了，横竖都是死，不如自行了断。”红菱说着，簪子一压，皮肤被扎破了，冒出了两星血点。

        猫妖看看她，又看看萧立，缓缓地放下了爪子：“也罢，我不在乎这点精元，但是，这个人，我不能带上。”

        猫妖跳落地面，身子在林影间闪了几下就不见了踪影，但它的声音却滞留在篝火上方：“贱人，别给我玩花样。”

        萧立从地上坐起，红菱垂下手，心有余悸地缓了两口气，把簪子插回发髻上，然后奔向了萧立，一言不发地扑入他怀里。

        萧立一愣，一只手依然握着剑，另一只不知所措地举着，不知道是否该轻拍那具温软的娇躯以示安慰，他觉得他和红菱的关系还没到那地步。

        “嘘，别作声，那畜生还在附近。”红菱忽然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你都看到了，现在我和你都是这畜生的阶下囚，我们是坐一条船上的，我不是要你帮我，而是帮你自己。”

        萧立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刚刚自己在紧张什么，他问道：“猫妖为什么要你带它上白慕峰？”

        “你抱好我，你要让它相信我们是一对情人。”红菱抓住萧立的手贴到自己腰上。

        “你这是……”

        “我不这么说，它怎么肯救你？”

        “到底怎么回事？”

        “猫妖本来是在修炼气命，这事你们已经知道了，它找到我要用我来当炼气命的容器，还以为我会蒙在鼓里，我就将计就计。即将炼成九条命却丢了两条，它自是不忿。那畜生本是在白慕峰峰主病重的时候，趁白慕峰看守松懈跑到人界的，眼见着太子殿下越近白慕峰，人妖两界的妖气动荡就越厉害，若白慕峰那头真的出事了，妖界破境，人界乱作一团，它这样伤重的妖难以自保。它就寻思着返回妖界，寻一僻静之处修炼。它的气命在我身上，自然是要带上我的。”

        红菱说话的时候，温热的口气哈在萧立脸上，他感到脸上带有一股潮意。他定了定神说：“白慕峰会出什么事？”

        “我的副统领大人，我怎么知道啊？反正，现在是各路妖魔鬼怪都在赶向白慕峰。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些是不知道听了什么人的蛊惑，觉得太子殿□□内的精元可以让自己道行飞升，有些是觉着太子一上白慕峰，白慕峰顺利易主后，妖界就会被重新镇压，所以要趁太子还没到白慕峰就杀了他，还有一些……我也是听那些山林小妖说的，说是白慕峰最近妖气如此汹涌，是因为妖王陆麟马上就要苏醒了。”

        “妖王陆麟……”萧立下意识地重复了下那个名字。父亲撰写的《猎妖录》中提到过这个名字，相传在数百年前的人妖大战中，妖界的首领正是妖王陆麟。传说陆麟战死，战事结束后，妖界沉寂于白慕峰以北。难道，陆麟还没有死？

        想到这，萧立说道：“殿下的处境非常危险，我要尽快上白慕峰。”

        红菱说：“所以你现在一定要和我合作。要不，别说上白慕峰救你的殿下，你连这只猫妖手下都逃脱不了。”

        红菱又把话头绕了回去，说来说去还是在做自己的盘算。萧立倒也惯了这女人的小心思，若是她说毫无所图，他反而不信。于是他就说：“你准备怎么办？”

        红菱得意一笑，在萧立耳边一番细语。

        将圆未圆的月亮在云层中穿梭，晚风微凉，树叶沙沙作响，像翻滚的海浪。

        段淮风和程不易在蛇妖的地洞里休整至天色将明，程不易不时睁开眼，眼睛朝上瞟，他说：“兔妖，你选这个地儿，胆儿真肥。”

        阿怜嘿嘿直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段淮风问：“我们这是在哪里？”

        阿怜说：“你猜？”

        段淮风学着程不易的样子往上瞄，恍然大悟：“难道，我们是在凉城府衙下面？”

        阿怜雀跃地说：“殿下，你真聪明。怎么样？谁会想到他们整这一出还贼喊捉贼，结果我们就在他们脚底下躲着。”

        程不易嗤之以鼻：“找是找不着，但我们也逃不掉。头上是别有用心的府衙，隔壁是一群耗子，这简直是风水宝地，在这下葬绝对可以福荫后代。”

        阿怜扭着尾巴走到两人中间，说道：“这你放心吧，我早就想好对策了。每个月月圆那天晚上，是妖魅妖法最强的时候，但在这一天的正午时分，也是妖魅最脆弱最敏感的时候。明天就是十五了，到时你用妖血掩盖殿下身上的味道，我们带上殿下的衣服去引开耗子精。”

        程不易看阿怜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这就是你的对策？正午时分是耗子精最脆弱最敏感的时候，也是你们最脆弱最敏感的时候。”

        “你管我们那么多干什么？你是猎妖师，两帮妖魅打架，谁打赢你都不亏。”阿怜退了开去，背对两人躺入大舌身子中间，“睡觉，别吵我。”

        段淮风站起来，走到两妖身边蹲下，说：“阿怜，大舌，你们没有必要为我涉险，你们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阿怜眼也没睁，在毛发里摸了摸，摸出一支简朴的木簪举在了段淮风面前：“殿下，我们做的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这支簪子，你替我带上白慕峰吧。”

        段淮风从它雪白的爪子中接过簪子，那木质磨得光滑，看得出已有相当的时日了，他问道：“这是……”

        “这是青娘。”阿怜这才坐了起来，说道，“殿下，我跟你说实话了。当初在赤练山见到你，我说青娘只要吸一点点你的精元就可以续命，那是骗你的。青娘气数已尽无力回天了，她只是想在死前见一见你。”

        “她……为什么要见我？”段淮风心里很不是味道，他似乎是知道答案的，只是不想去确认。

        但阿怜摇头道：“这我真不知道。青娘交代我们五个，无论如何要保护你，并将这支木簪带回白慕峰，白慕峰上连理枝，树下就是她的长眠之地。没想到现在就只剩下了我和大舌，他们仨都没逃出来。”

        “你说，带回？青娘不是没有离开过赤练山吗？”段淮风心下一动，程不易在一边静静地听着，这时也将头转了过来。

        阿怜说：“青娘的原话是这样的。谁知道呢，她当时都快死了，也许说的胡话吧。殿下，青娘从来就没想过害你，我怕你不肯去见她，就故意说你能救她一命博取你的同情。我发现你对青娘的身世很感兴趣，又故意用这个来吸引你，让你留下我和大舌。还有我说我们从没有害过人也是骗你的，我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人命。但是殿下，我们从来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情。”

        阿怜最后说：“殿下，我不能亲手把青娘葬在连理枝下了，请你代劳一下。我想，有关你的先祖和青娘的事情，你大概能在那里找到答案。”

        说罢，阿怜跳到了大舌背上：“好了，我要说的就那么多了，时候快到了，我们去部署一下。”

        大舌驮着阿怜身子一曲再一伸，就窜入了其中一条地道中，段淮风追至地道口叫道：“阿怜，大舌！活着回来，我带你们回邺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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