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天敌
段淮风瞥见如潮水的耗子精拥入了城门，但不代表他们面临着的攻势有减轻的趋势。两人已经打得渐显疲态，尤其是段淮风。
刚举刀划走一只耗子，另一只又已到眼前。段淮风来不及回刀，只能侧过脸埋进胳膊里。他已嗅到了耗子口中那腥臭的味道，忽然“砰”一声，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斜插上来张开大口将那耗子吞掉了。
程不易瞟了一眼就笑了：“就说这俩小妖死不了。”
段淮风看到横在他身前一口一只耗子吃得不亦乐乎的正是那蛇妖大舌，骑在大舌背后的小毛团转过头来说道：“公子，我们在这等你好久了。”
暗中推开了城门的那些小蛇妖也往他们身边围拢了。蛇是鼠的天敌，耗子精在蛇妖面前毫无办法，然而耗子精数量还是比蛇妖数量多得多，打持久战不是办法。
“公子，快跟我们来！”阿怜叫道。
在蛇妖们的掩护下，大舌往出来的那个地洞上撤退，段淮风和程不易依次跟上。
两妖两人一跳入地洞，蛇妖们也开始撤退了。等蛇妖陆陆续续退入地洞，阿怜就马上指挥几条蛇妖用石头把洞口封上。
洞里一点点地暗下来，阿怜点起一根火把，留了两条蛇妖把守洞口，就急急地往地洞深处走：“公子，这里不安全，耗子精早晚会攻进来的，我们先去安全的地方。”
在众蛇妖的簇拥下，段淮风和程不易跟着阿怜走，两人这才发现地底的世界远比他们想象的复杂。可以说，耗子精在凉城下方挖了一个地下城，而蛇妖们在这个地下城的基础上，小心翼翼地避开原有的地道又挖了一个迷宫。
整个地底错综复杂，如蛛网纵横交错，为了避开耗子精的耳目同时做偷袭的准备，蛇妖在不少耗子城的洞壁后方挖了偷袭门，这些门其实就是一层薄薄的沙土，稍用力一撞就能撞破，给予对方出其不意的攻击。
同时，蛇妖挖的地道还设计了不少死路，如果不是阿怜带路，两人在漆黑中压根无法走出这迷宫。
程不易说：“兔妖，这地道你设计的？”
阿怜挺起胸膛说：“要不呢？”
段淮风对阿怜这小妖一直故作单纯有所保留是有预设的，不过看到它居然有如此出众的才智，刚刚在两妖对阵时亦俨然一副指挥大将的风度，也暗暗吃惊。
段淮风问道：“阿怜，我们在桃花山城找了你们很久，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阿怜将两人带到了一个宽敞的地洞中，洞里另外还连接着三条地道，方便遇到突发情况时撤退。
段淮风看到地洞的一面墙上用树枝画着凉城的平面图，就知道这里应该是阿怜运筹帷幄的指挥中枢。阿怜搬来两截树桩让两人坐下，这才开始讲述别后种种。
“公子，你还记得你们出邺阳的时候，萧大哥将你们的队伍分成了好几队，每队走不同的路线到凉城吗？”
段淮风自然是记得的，他奇怪的是阿怜怎么知道。
“队伍一共有四支，每支队伍除了要散播消息，让妖界以为你就在队伍当中，还要提前到达凉城为你排障。”
阿怜顿了顿，段淮风的神色一番微动，说道：“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阿怜挠挠头说：“这一直就不是秘密啊。不过有关萧大哥的部署，是他本人告诉我的。和你一起出发的队伍基本上都在半路被灭了，只有一支提前了十天出发的，最后有两个人快马加鞭抵达了凉城。当时凉城已经开始闹鼠患了，他们把查探到的情报用火雀通知了萧大哥。”
后面的事情段淮风大概能猜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正在桃花山城，萧立就让你们俩借机脱离队伍，先到凉城做准备。”
阿怜点头道：“嗯。我们一路过来，大舌把能集结的蛇妖都集结了，可是，这边的情况还是出乎我们的意料，大舌这几天都快撑死了，还吃不完那些耗子。”
萧立这个安排，若是两只小妖另有所图，他就是找借口把它们打发走了，而它们现在忠心把事情办好了，对此际的他们来说就是雪中送炭。
想到萧立的呕心沥血，还有为了送他上白慕峰而丧命的那些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他感到无限感慨：“萧立呢？他现在在哪里？你们在凉城见过他吗？”
“没有，我们还以为他和你在一起呢。”阿怜说着瞄瞄程不易，对段淮风身边只剩下这个它印象不佳的人表示了不解。
程不易露出牙齿对它做了个凶狠的表情，警告他不许胡乱说话：“你们两只小妖在这混战中都死不了，那木头也没那么容易死。”
萧立……萧立！
意识如在混沌中浮沉，四处白茫茫的，雾气氤氲，身体也仿佛逐渐融化其中。前方忽然出现一个模糊的白点，光影剪出了一个人的轮廓。
“殿下？殿下……”萧立唤道，他口干舌燥，咽喉一阵痛痒，让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却是一个女人。
“殿下殿下，殿什么下，是我救的你。”那女人不满地说，声音似曾相识。
萧立终于清醒过来，星空、树影和凉风笼罩着他，他迅速判断出现在是三更时分，他大概处于山林之中。身边燃着篝火，他身上衣衫半湿，有人在他身下铺了一堆干草。
他动了下身子想坐起来，却发现左脚异常沉重，一动就剧痛无比。他没喊痛，可脸上的神色透露了他的感受。身旁坐着正烤着野鸡的女人说：“你再乱动，这条腿就废了。”
那女人居然是前一天晚上被他赶走的红菱。
萧立用肘弯撑起上半身，看到摔断的那条腿上捆上了两截木板，他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事情。
他故意与段淮风起冲突，在耗子精围攻的时候掩护程不易带段淮风离开，之后他们渐渐陷入了苦战。他们只能边打边逃。他跳到马上，耗子精穷追不舍，当他沿着狭窄的盘山路狂奔的时候，有几只耗子跳到了他身上，马受了惊，他从马上摔下，一头栽入了山路下方的丛林中。
“你怎么回来的？”萧立将红菱扔出了老远，她身上没有财物，又没有马，单凭一双脚怎么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回到凉城城郊？
红菱将烤好的烧鸡捧到嘴边吹了吹：“走回来啊，难道我还能飞不行？”
萧立四下里看看：“猫妖呢？”
“什么猫妖，我和那畜生不共戴天，我巴不得剥它的皮，吃它的肉，喝它的血，我才不会和它合作。”红菱撕下一只鸡腿，大口大口啃了起来，“真香。饿死老娘了，我一天没有吃东西，全是拜你所赐。”
萧立看她那不甚文雅的狼吞虎咽的吃相，想起自己也一整天粒米未进了，烧鸡的甜香直往他鼻里冲，胃部不争气地翻滚了两下，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他尴尬地看向别处。
可是红菱听见了，她噗嗤一笑，晃了晃手里的烧鸡说：“饿吗？要不要？”
萧立板起脸说：“不了，谢谢。我不饿。”
“真不饿？”红菱把鸡腿举到他面前说。
“不饿。”
“切。”红菱不屑地哼了声，收回鸡腿塞了一嘴肉，“饿你就说啊，一整天端着你不累？”
萧立没好气地一叹：“你不也一整天端着吗？”
“那可怪不了我。我端着，是为了讨碗饭吃，你们男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吗？”红菱用鸡腿当丝帕，半遮脸嫣然一笑，“含羞一笑半遮脸，眉目传情语还休。”
萧立无奈地摇着头：“你虽为半妖，可是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本可以找个好归宿踏实过日子，为何要与妖为谋。”
“踏实过日子？”红菱笑了出来，好像萧立讲了什么大笑话似的，“像我这种出身的女人，能有什么好日子能踏实过？嫁个有钱老头，和那满脸皱纹的正房老太太争宠吗？”
“佃户人家，安分老实，你不动歪心思，有何不可。”
“然后呢？每天天不亮就下田沾一身泥巴，脸朝黄土背朝天，没日没夜才勉强糊口，还得日夜担心什么时候来个妖精把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吃掉？”
“贪慕虚荣，不得善终。”
红菱将那只鸡腿扔向萧立，哼唧哼唧地说：“我才刚救了你，你就诅咒我，有你这么对救命恩人的吗？”
萧立把手探入怀里，取出一块随身的翡翠玉佩丢给红菱：“此玉佩乃皇上御赐，价值连城，算我还你救命之恩。”
红菱一接到就把玉佩扔进篝火里：“呸！谁要你的臭钱？”
说完就气鼓鼓地站了起来气鼓鼓地朝丛林里走。
“你去哪里？”萧立朝她背影叫道，“林中妖魅众多。”
红菱没有转身，回过头魅惑一笑：“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来一只小妖都能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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