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援手
段淮风叹道：“就算我在你眼中像一个傻瓜，你也不必时时提醒。”
“倒也没有。你有时还挺让我惊喜的。”程不易弯起嘴角说。
“比如呢？”
“故意让我夸你这就不太好了。”
“虚伪。”段淮风嗔了一句，“说真的，不入凉城，我还不知道这许多的人间疾苦。要是能顺利回邺阳，我要向父皇引荐陈员外，也要让朝廷查办那凉城知县戴戎。”
程不易哼了一声：“之前还有人怀疑要害死自己的是他的老父皇，现在看到那陈家父慈子孝，就把心里的小疙瘩全丢了。”
段淮风半垂下眼：“父皇没有动机这样做。布局的人是刻意让桃花妖向我泄露假消息的，目的是混淆视听。”
这其实是段淮风心里的渴望，在真相未明之前，他无法下任何结论。
两人兜兜转转地绕到了凉城北门，从巷口看出去，城楼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燃着火盆，人影绰绰地，一派严阵以待的模样。
段淮风低声说：“这封城的阵仗，没防到妖，却是把百姓困死了。现在我们怎么出去？”
程不易陷入了沉思。原本以为南门处的守卫已经够森严了，他才想到了借妖道入城的法子，却不到北门出城的地方守卫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哪里是为了困住百姓，分明就是奔着段淮风来的。
段淮风远远低估了自己的重要性，在程不易看来，凉城知县戴戎接到命令引妖祸城，以达到封城的效果来擒拿段淮风是很合理的猜测。暗处的敌人已经越来越猖狂了。
这下，他真的无计可施了。
正犯着难，忽然主道上传来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城楼上马上下来了一队士兵准备阻拦。
程不易见那些士兵步履轻盈，目中精光毕现，竟不是普通士兵，而是一二段的猎妖师。区区守城士卒而已，凉城什么时候配备了如此精良人马？这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见了。
再回首看向主道，六七匹骏马并排着直驱过来，马上为首的，竟是陈洪昇。
“陈洪昇，你又搞什么鬼！”一个兵头模样的士卒嚷道，看得出陈洪昇平日在城中确实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陈洪昇收紧缰绳，马匹嘶鸣着扬起了前蹄，他气冲冲地说：“开城门！我要上白慕峰搬救兵。”
兵头骂道：“白慕峰是你想上就上的吗？你以为你是谁？”
陈洪昇声音洪亮地说：“全城百姓不是被耗子精吸干血就是快要饿死了，官府不管我们，白慕峰也不管吗？”
兵头拔出了刀：“我警告你，快带你的人滚回去，再闹事别怪老子不客气！”
陈洪昇一伙人也“呛”一声亮出了兵器，他高声叫道：“老子今天就是要出这个门，谁敢挡我？”
兵头啐了一口：“你这是敬酒不喝喝罚酒，把他们拿下来！”
兵头一声令下，士兵们一拥而上。霎时间寒光四闪，嘻嘻闹闹嚷一团。陈洪昇等六人都是江湖上强悍的土匪，武艺自是不低，但要硬闯这重兵把守的关卡只能是痴人说梦，然而六人这一闹，倒也给城门造成了混乱。
程不易抿嘴一笑，心里明白是陈洪昇故意扰乱城门给他们逃跑的机会，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他马上拽住段淮风就往城楼上奔，
“是谁？干嘛的！快下去！”城楼上还有两名士兵，看下头这状况正纠结着要不要下去看看，见两人不知从哪冒出来连忙喝问。
“我是你爷爷！”一声断喝短刀出手。
两名士兵也不是吃素的，第一个来回居然避过去了，还抽刀出鞘拍在短刀上把刀甩入了墙壁上。程不易一跳凌空，屈起膝盖直击前头士兵的下巴，再顺势跪在那人肩膀上借力转身飞腿，扫中了后面士兵的太阳穴。手上也没闲着，他拉绳收刀，完成下盘两下击打的同时，刀也回到手中，正好一人一刀，朝两人天灵盖上扎了下去。
连串的攻击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犹豫，段淮风简直看傻了眼，再一眨眼，程不易已将短刀重新纳入腰间，城楼下也有士兵注意到了楼上的情形，指点了两下就要往上跑。
程不易见状，顾不上考虑，一把搂住段淮风就往城外跳。
段淮风吓得不轻，他知道程不易轻功好，可这城楼太高了，程不易一个人也许把握还大些，带着他这个累赘怕不得摔个半死？
他本能抱紧程不易的脖子合上了眼睛，两人还在半空中就听到程不易一声咬牙切齿的咒骂：“你大爷的！”
两人没有落到地上，他感到下方涌来一股强大的气流，硬生生地把两人往回逼，睁眼一看，城外竟挖了一道沟渠横在城门前，渠不宽，但正好挡住他们的去路，那股气流就是从沟渠中喷出来的。
这熟悉的情景，是耗子精追上来了。
“这些畜生怕不是围着城筑了一圈地道。”程不易说着，顺着妖风往回倒，再在城墙上一蹬脚，贴着墙身滑至了地面。
两人脚一沾地，地道里马上窜出了一排硕大的耗子，凶猛如狼，龇着牙就要扑上来咬人。
“躲好！”程不易将段淮风往背后一塞，左右开弓扔出短刀，飞刀像切萝卜似的，一刀一个耗子精，削去一排，后方又有一排补上。
段淮风掏出匕首，从程不易臂膀下钻了出来：“我也能打！”
能不能打是其次，这局面他要是躲在程不易身后，只会让他分神照顾自己。段淮风高喝一声给自己壮胆，将侧面一小块包围圈顶了下来，跳上来一只耗子他就砍一只。
重复挥砍匕首的动作，没多久就让他感到手臂酸痛，身前耗子的尸体已经堆成了一座环形的小山，耗子精依然像雨点般斜飞过来，他不知道地道里到底还有多少妖物，这东西仿佛杀之不尽。
他强打精神坚持着，忽然他感到地面开始震动起来，由轻微逐渐加强。
程不易也感受到了，他神经质地边打边笑：“要是现在再来一只大耗子精，你有什么遗言没有？”
段淮风闭紧嘴巴，他没有力气回应程不易的打趣，这番厮打抽走了他的全部体力，好像已过了很长时间，实际上还没熬过半盏茶。
雪上加霜的是，他此时听见了离他们不远处的城门正在被推开。
他可不认为城内的士兵们选择现在开门是为了救他们。
这些耗子精没有一个是修成了人形的，都是几十年道行的大耗子，按理说，它们应该像阿怜那样能通人性，然而，它们除了在攻守上表现出高于野兽的智商外，行动上完全是失控的兽性的。这让他们放弃了与这些妖魅沟通的尝试。
此前程不易分析过，可能是凉城县衙为了利用这些道行不高的耗子精，通过药物、残杀、囚禁等过激手段来训练它们，当控制者发出某一指令，耗子精就会做出相应的应激反应。
但这最多只是策略上的利用，人类不可能完全驯服妖魅，否则他们也不需要用塔楼来关押地龙妖。城里的人应该很清楚，如果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将自己暴露于耗子精面前，也是只有死路一条。
那么，他们打开城门是为了干什么？给他俩的话收尸太早了。
段淮风和程不易不得其解，同样满脸懵的是城门内的士兵。
兵头已知道了城门外发生的事情，他们收到的命令是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打开城门。里面这六个人，他们花了好一番功夫制服，刀刚加上陈洪昇的脖子，就听到了身后城门洞口。
兵头又惊又怒：“谁开的城门？快关上！”
所有人看向那扇高达两丈、沉重、厚实的铁门，诡异地发现并没有人在拉门上的拉环，而门却自己在动。
兵头咽了口唾沫，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关门！”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个胆大的士兵跑了上去把门抵住，却发现他们的力气根本就顶不住门，兵头急得推了推身边几个站着的士兵，大叫道：“你们，快去！”
几名士兵正欲上前，却听见原先顶着门的几个同僚忽然发出几声惨叫，没人看得清事情是怎么发生，几人已相继倒地，其中一人刚好摔在铁门与地面的缝隙间，门在朝里推开，直接压住了他的半截身体，像沾了血的毛笔一样，在门扇划过的弧线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那人的身体被拖得血肉模糊，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陈洪昇也看了过去，他眼尖地发现两扇铁门下方都有一簇黑色的东西在蠕动着。
“那是什么？”有一个士兵叫道。
那刚好是门下的阴影，像线团又像枯藤，谁也看不真切，直到那东西把城门完全打开，铁门的边缘总算进入了火盆微弱的光照范围内。
兵头双目圆瞪，惊恐让他看起来满脸狰狞。
耗子精开始分流出一股往城门里涌，士兵们纷纷将刚收好的刀拔出，一时间，他们竟不知道他们的敌人是谁。
兵头终于崩溃地吼出了一句：“哪里来的蛇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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