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故知
程不易无辜地耸了下肩，他大手一扬，往回收缚刀绳，段淮风听得“啪啦”两声，绳子竟绑着两具尸首回来捆死了在门板上。
程不易说：“不还有两个人么？”
“要是那两个人不过来，直接去上报了呢？”
“正常情况不会。嘘——来了。”
段淮风贴在门上，透过门缝往外看，两名守卫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看见门上挂着浑身是血的两个同伴时，都吓了一跳。
“快，快去报告知县大人。”一名守卫说。
段淮风一听，便暗暗咬了下牙，凉城知县戴戎按理说没有那么大的胆，居然在城中偷偷圈养妖魅为己所用，他到底听命于谁？
在另一名守卫准备转身离开之际，程不易拉动了一下绳子，两具尸体蹦跳了两下，仿佛人在抽搐的模样。
“慢着！”守卫叫道，“阿石，你还活着吗？”
程不易不知道这两具尸体哪个是阿石，就随便又拉了一下绳子，其中一具尸体又一动，像在回应那守卫的问话。
“快把他放下来，他还活着！”
两人走上前来，程不易得意地向段淮风扬了扬下巴。
当两名守卫着手去解尸体身上的绳索时，程不易手腕一动，绳子就像活了过来似的，短刀从尸体身上穿过，带着绳子绕住了两人的脖子，程不易再后退一步一拖绳子，两人两尸就如一串蚂蝗似的捆在了门边上。
两名守卫拼命踢腿，脖子被勒得死死的，除了喉咙里咯痰般的怪声，什么也叫不出来。
段淮风适时发声：“把门打开。”
听见段淮风的声音，两人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这里头关着什么，他们都心中有数，要挟他们的是人，似乎还有商量的余地。
两名守护大眼瞪小眼，塔楼大门的钥匙就挂在其中一人腰间，可两人都不去拿钥匙。程不易没有耐性等两人慢慢琢磨，绳子一扯，其中一把短刀一个拉锯，把一名守卫的喉咙割穿了。
剩下的那名守卫吓得双脚发软，他哪里见过这样的杀人方式，段淮风乘胜追击说道：“打开门，留你一命。”
绳子勒得那守卫脸色发紫，眼珠都快突出来了，他慌慌张张地伸手去够刚被杀的那名同伴的腰上的钥匙，好不容易才用手指勾住了钥匙，颠了半天将钥匙送入锁孔中。
程不易推开门时，顺带把绳子收回，那守卫没死成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程不易单手把他捞起，问道：“这座塔楼是谁主持建造的？”
守卫惊魂未定，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我加入墨影卫凉城县卫时，就已经有这座塔楼。”
段淮风听到他提及墨影卫便觉得气愤，仿佛此人以及他所在的县卫所做的事玷污了萧立的清誉似的。他质问道：“墨影卫以除妖为己任，你们却与妖为谋，该当何罪？”
“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段淮风与程不易交换了下目光，说道：“带我去见凉城知县。”
程不易伸手扶了一下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苦闷，但现在不是追查这个的时候。”
段淮风铁青着脸不再说话，程不易就转而问守卫这塔楼出口位置、还有没有其他机关以及周边环境状况。等守卫一一回答后，程不易才回头问段淮风：“还有什么想问？”
段淮风别过脸去，就一个底层守卫，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了。
程不易就执刀一划，守卫还没搞清楚状况，喉管就开了口一命呜呼。
“走吧。他们用猎妖阵来控制地龙妖，而耗子精又是通过地龙妖的妖窟出入凉城的，凉城的鼠患恐怕是一场自导自演。单凭你我二人之力是以卵击石。”
段淮风闷闷地跟着程不易往外走。根据那守卫的交待，两人小心地避开了机关，以免招惹更多守卫过来。很快，他们就从一扇偏门出了塔楼。
眼前看到的景象让段淮风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时已近三更，塔楼正对着凉城主道，一条宽阔的青砖石板大道，现在变得坑坑洼洼，断裂的砖石或被挖出随意地丢在路边，或碎成了石块堆作一团。
道路两边是民居和商铺，虽已夜深无人外出，可居所的冷清看得出人迹寥落，有些屋子门窗脱落，砖墙破损，有些住房门前的台阶上已长满了杂草。
段淮风说：“凉城纵是边城，却是庚元重镇，地方财政倾斜不少，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程不易一副司空见惯的语气说：“不少说了闹鼠患么？没有哪座城镇被妖魅扫荡过后还完好无缺。像凉城这样子，算不错了。”
两人顺着大道走，段淮风不安地问：“你去过很多地方猎妖，对吗？”
“和你相比的话，算多。”
“萧立选择北上的路线有意绕开人气旺盛的城池市集，除了有安全的考虑，也是怕被我看到这样的景象吧？”
“其实也不是所有闹妖的地方都会破落成这样，那耗子精爱打洞挖地道，显得破坏性强了些。”
段淮风苦笑道：“你可真不会安慰人。”
“天生就没学过安慰人。”
“我们现在怎么走？”
“穿过凉城主城区出城，登上后山就能看到白慕峰。记住不要停留。”程不易特别交代道，他有预感这里的所见所闻会让段淮风无法释怀。
两人贴着墙根走，偶然有遇到巡逻的士卒，就躲入巷子或房屋的阴影中。城中各处远远近近不时传来厮杀的声音，程不易解释说，应该是官府在追猎耗子精。
段淮风嗤之以鼻：“他们在追猎给谁看？”
“戏总是要做全套的。”程不易说。
两人走着走着，走到了一扇高门外面，段淮风听见了院中传出了婴童的哭泣声。
段淮风停了下来，程不易拽住他的手就要拉他走：“别看了。”
“这里有人，他们可能需要帮助。”
“他们当然需要帮助，但你帮不了他们。”
段淮风一听这话就更不肯走了：“进去看看，我答应你不惹事。我们一路走来没有遇到凉城的百姓，我只是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看不出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程不易嘟囔着，可他没有再阻止段淮风敲门入内。
门一被敲响，院墙内就没了动静，仿佛被这叩门的响声给吓退了似的。
段淮风奇了，他加大了拍门的力度：“里面有人吗？我们是过路的，想来借宿一宵！”
话说完隔了好一会儿，里头才传出了一串谨慎的脚步声，一个男人粗声粗气地叫道：“你从哪里过路？凉城早就封城了！”
段淮风看了看程不易，说：“城门没有人看守，我们打开门就进来了。”
里头的男人又顿了下才说：“你们是几个人？”
“就两个。”
又是几息的停顿，似乎男人在和谁低声商量着，之后，男人说：“趁着能走你们赶紧走吧！凉城鼠患，已经死了很多人了，现在不走，天亮就走不成了！”
这次程不易接口道：“我们倒是想走，到处都是耗子精，我们被困住了。”
里头商议了好一阵子，段淮风便听到门闩被抬了起来。门“吱呀”一声拉开了一道刚够一人侧身入内的缝儿，一个脸色黝黑的男人露出脸来，见到段淮风，那男人怔了怔才说：“快进来。”
程不易挡在段淮风身前先入门，一扫院子确认没有埋伏才把段淮风拉了进来。
院门后站了六七个人，除了一名老者都是精壮男子，老者须发皆白，一袭灰色长袍，束着发髻作读书人打扮，其余男子荷着刀，武器说不上上好，却也不差，一看便是惯常习武的。
老者上下打量着程不易，一语道破：“这位侠士是猎妖师。”
程不易也不隐瞒，笑着拱手：“老人家眼力好。”
老者道：“你既是猎妖师，应该看到这凉城状况严峻，为什么还要闯进来？”
程不易手臂虚托指了指段淮风说：“我家公子是药商，北上凉城来运送药材，这是公子第一次出远门，我家老爷既想历练他又不放心，雇我一路护送。接近凉城时，我们遭到妖魅袭击，家丁死的死走散的走散，药材也被毁了，公子寄望入城寻得老爷故人相助，却不到遇上了这境况。”
那几名武夫有一人嚷道：“我们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陈员外，我们不能收留他们，万一他们是妖魅的内奸，我们这院里老老少少就没有命了。”
这时开门的那男子说：“他没有说谎，我见过这名小公子。”
这话让段淮风和程不易都感愕然，尤其是段淮风，他自幼在宫中生活，以药商曹旭的身份外出这是第一次，他不记得一路上有见过这男子。
他在记忆里搜罗了一番，好半晌终于恍然道：“难道，你是……陈洪昇？”
对方朗笑道：“小公子好记性，我就是那皇天后土、国有国法、青天白日里杀人抢劫的飞沙寨寨主陈洪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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