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遇袭
细小的爪子，带有锋利的指甲，行动极快，身体有相当的重量且软绵绵的。
段淮风数不清这是多少只耗子精，估摸着得有十来只吧。它们列着队从某条通道中拐进来，踩过他们的身体行进。
段淮风感到那细爪扒着他的衣服，走在他侧着的腰身上，它走到他的肩膀时停了下来，“吱吱”叫着东嗅嗅西闻闻。
它肉团般的肚皮贴着段淮风的肩胛骨，它嗅了一番之后，鼻尖悬在了段淮风脸颊上方。
那耗子精体型真的如一只成年的巨猫，那老农诚不我欺。它一下又一下地抽着气，像一只打着响鼻的马，那气息散发着腐肉的恶臭，段淮风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他知道人与妖的体味是不一样的，它会发现他吗？他偷偷地抬眼看程不易，他知道这于事无补，他根本就看不到他，但他的眼睫毛扫过程不易的脖子时，后者抱着他的手紧了一下他稍微安心了些。
耗子精停留了一会儿就列着队继续前进了，听着它们的脚步声远了，段淮风长出一口气，他想从这浅坑里爬出来，推了程不易一把，那人却没有任何动静，手依旧像铁钳般箍着他。
这又是干嘛了？
段淮风的不解马上破案了，下一口呼吸还没接上，排山倒海的“踢踏”声如浪潮般盖过来，无数的细爪跳到他们身上，飞快地踩过。
他露在坑外的胳膊和肩膀被持续踩踏着，那耗子精虽然说不上多重，可这持续的力度还是让他皮肉乃至骨头刺痛不已。
段淮风想起程不易用自己的身子护着他，他承受的踩踏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简直就是一整队的耗子精军团，段淮风思绪渐渐被碾散，呼吸也停顿了，他快忍不住了。
在他昏歇之前，最后一只耗子精离开了他的肩膀，追逐着队伍跑远了。
程不易从坑中爬起，他轻轻摇了摇段淮风，后者肩膀几乎被踩脱臼，复位的酸痛让他忍不住“嘶”一声叫了出来。
程不易格住他的肩膀爬起来，他吐着大气说：“它们要去哪里？”
“找你。”程不易说。
“找我？”
“离开山神庙之前，我在那里留下了你的一条锦帕，上面有你的气息，它们早晚会发现，只是我没想到会那么早。我在山神庙做了个结界，能拖延一段时间，不会很长，我们得快。”
原来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程不易当即拉着段淮风，两人猫着腰飞奔起来。
可是，段淮风还是忍不住好奇，边跑边问道：“你刚刚给我吃的是什么？那东西，好像能掩盖我们身上人类的味道。”
程不易迟疑了一下说：“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会更好。”
本来让段淮风知道他刚刚服食的是妖血也没什么大不了，妖血能遮盖人类的味道，也能掩饰段淮风因身中妖毒而散发的奇异的妖气，在耗子精鼻子里，嗅到的就只是普通的妖气，这是它们的活动通道，有这样的妖气很寻常。
程不易顾忌的是，他不清楚刚刚那一下有没有激起段淮风体内对妖血的嗜好。在桃花山城服食过他的七段捕妖简中的妖血后，段淮风的妖毒已经许久没有发作了，若是在这当儿发作，他们可能会逃脱不了耗子精的追捕。
听了他的回应，段淮风自嘲式地微微一笑：“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有事瞒着我。”
程不易不再说话，他拖着段淮风跑得极快，手也没忘记举在身前摸索地道口。
跑了两盏茶的工夫，他们终于抵达了出口。
一丝微弱的光从头顶漏进来，程不易用手大力推了几下，一块沉重的石板被推开，惨淡的月光照入了地道。
“来，手给我。”程不易先爬出了地道，然后俯身向段淮风伸出了手。
段淮风刚抓住他的手，猛地瞥见他神色一变，来不及询问，就看到一个黑影闪了过来扎到了程不易身上。
程不易不得以放开了手，段淮风摔回了地道中。他挣扎两下爬起，洞口的月光浮着浑浊的烟尘覆在他身上。
“不易！”段淮风叫道，外面忽然间没了声息，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洞口是斜向上的，刚刚程不易推开石板时踩出了一个倾斜度较大的陡坡，段淮风趴到陡坡上，奋力上爬，
地道这样窄这样矮，洞口却又高又直，而且陡坡上没有借力的地方，他找不到着力点，手足并用地往上爬一尺就向下滑七寸，吃了一嘴巴的泥土。
好不容易，他的手抓到了洞口边缘，他蹬着腿往上缩，十指抠入了泥沙中，扎得他指间生痛，但他管不得那么多。
头刚一冒出洞口，就听见了程不易的声音：“不要出来！”
他先是一喜又是一惊，他发现他面前是一尊巨大而残旧的大佛，佛像金身已剥落得斑斑驳驳，屋内没有点灯，屋顶有一个圆形的洞，月光就是从那里照进来的，光线软绵绵的带着寒意，佛像慈祥的面目因颜料的脱落而显得狰狞。
他只看了一眼，就着了痴，竟挪不开眼睛了。定定地看着，那佛像竟然不一样了，原本半阖着的眼皮完全睁了开来，一双浑圆的眼珠暴露着，似乎随时把人吞掉。
段淮风想不起来要害怕，佛像竖在胸前的手掌举了起来朝他压下，离他尚有半人高的时候，一个身影窜了进来，挡在他与那巨手之间。
“别发愣，快跑！”程不易举着双掌抵住佛像，从他发音的方式可以知道他相当吃力。
段淮风没有时间考虑这个快跑到底是叫他缩回洞里还是叫他快跑出来，他出自本能反应地两脚乱蹬两手一撑，刚刚耗尽了吃奶的力气才爬出了一半，现在一下子就跳出来了。
他迅速滚到一边，程不易见他脱了身，手也立马向上一托，身子斜飞出来。
程不易落在了段淮风身边，两人背靠背半伏在地上，段淮风再往回一看，却惊讶地发现刚刚攻击他的那佛像不见了。他也终于能看清他们身处的环境了。
这是一座八角形的石室，中间是一个方形的高台，他们此际就在高台边上，高台正对屋顶那圆洞，圆形的光柱自圆洞照入，形成一块圆形的光影，刚好套入了方台中。
那光影的中心，又正好是地道的出口。
这是天圆地方的建筑理念，应该是与某种猎妖的阵法相关。
段淮风往方台下一看，这一看又吓了一跳，方台四面的阶梯下，竟站满了那种两人高的佛像，伴随着“稀稀拉拉”的声音，有一尊佛像拔腿踏上了台阶，接着，第二尊、第三尊……
他只知道生灵能成妖魅，却不知道石头也能成精，他禁不住问道：“怎么会这样？”
“地龙妖。”程不易简略地说了句，他脑中飞快地盘算着对策。
“蚯蚓？”这一说，段淮风明白过来了，刚刚出来时，他看到的佛像身上斑斑点点的，这压根就不是剥落的颜料，而是混在泥沙中的蚯蚓！
所以，根本就不是佛像在动，而是地龙妖卷了泥沙粘合成佛像的样子，借以攻击他们。
程不易环顾四周，这是个囚禁地龙妖的塔楼，八面墙上肯定有出口，肉眼看不出出口会设置在什么位置，他们必须穿过地龙妖的攻击阵到墙壁找出口。
片刻思索，已有两尊佛像来到了面前。程不易甩出短刀，手执着绳子一送一勾，短刀扎穿了一尊佛像的腿部，佛像应声而倒，拍在楼梯上霎时碎成一堆泥沙，然而马上地，那堆泥沙又重新聚合成佛像，已更快地速度向他们按下了手掌。
程不易揪住段淮风的胳膊从那掌下逃脱，同时变换了攻击的方向，将短刀扔向另一尊佛像的头部，刀尖直入眉心，“啪”一声巨响，佛像头部炸开，飞沙与鲜血四溅，段淮风看到一根比拇指还粗、长若小臂的血红色的蚯蚓被短刀切成了两半，其中一截掉落他脚下。
半截蚯蚓在地上蠕动了几下就停止了动弹，整尊佛像也瓦解成了一滩散沙。
程不易没细看这进攻的结果，打脚打头打心脏等要害部位都是出自本能的基本操作，他已忙着去对付其他佛像了，段淮风及时喊道：“打对了！头部的地龙妖是头子，擒贼先擒王！”
程不易略略点了下头表示明白，这下他的进攻目的性更明确了，一对短刀在绳子的操控下飞快地舞动，交叉、直刺、旋切，染血的刀刃披着月色闪着绮丽的红光。
段淮风也不想干坐着当负累，他看准了一尊爬在阶梯上的佛像，吸足一口气助跑起跳，举起防身的匕首就往那佛像头顶刺下。
喷溅开来的沙子和温热的妖血打得他脸颊生痛，他闭紧眼睛差点厥过了气，可是，当他感到身下的佛像正化为散沙，他很高兴，哪怕这样他得摔个狗吃屎。
“干得不错，就是姿势不太好看。”程不易完成了最后一记漂亮的击杀，回头正好看见了段淮风那豁出命的一击，见到他狼狈地趴在阶梯上，脸上溅满了血却乐呵呵地笑着，他也不由得笑了。
段淮风用衣袖抹着脸爬起身，笑嘻嘻地说：“我也是有用的。”
两人笑脸相对，程不易正要说话，段淮风却见他蓦地脸色变了，他右手一震，手中的短刀已出手朝自己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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