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遗弃
没骂两句，红菱就被萧立扔到了地上。在马背上颠簸了半晚，红菱一身骨头本就快散架，这一摔，立时痛得她花容失色龇牙咧嘴。
她头发乱蓬蓬的，衣衫凌乱，姣好的面容被泪水糊得浑浊不堪，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萧立正眼也没有看她，一扯缰绳调转了马头。
红菱一见就慌了，挣扎起身扑上去抱住他的小腿嚷道：“萧大人！你不能这样扔下我，这里荒山野岭，到处都有妖魅，它们会给猫妖传讯！”
萧立冷冷道：“这是你的事情。”
红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嚷着：“萧大人……求求你，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勾引太子殿下，我也不会再离间你们，我就安安分分地留在你们身边，你们要我洗衣做饭我就洗衣做饭，你要我探测妖气我就探测妖气，我再也不耍手段了！”
“不必了。你往东南走上三天会有一座城池，进了城就去官府请派猎妖师保护。——如果能走到的话。你好自为之。”
话一说完，萧立一夹马腹，马匹昂首嘶叫着撒腿狂奔，红菱追了两步被疾风带倒在地吃了一身尘土。
“萧立！你回来！你给我回来！……萧立，你祖宗十八代全死光光！你个断子绝孙！”红菱的尖叫声淹没在身后的滚滚沙尘中。
萧立驾马回到农舍时已将近巳时了，门前有剑客在收拾行装，段淮风在院子一张竹椅上坐着，越过篱笆看见了他，马上跳了起来：“萧立，你总算回来了！”
萧立停下马翻了下来，他昨晚这样突兀地掳走红菱动静太大，就算段淮风没被惊醒，守夜的剑客也肯定看到了。
段淮风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红菱呢？你带了红菱去哪里？”
萧立没有回答问题，他大致看了看行装的整理情况，说：“公子，时候不早，我们快进城吧。”
段淮风神色很严肃：“我问你，红菱呢？”
萧立这才说：“她已经找到落脚处了，不会再跟来了。”
一听这话，段淮风皱紧了眉头，程不易本来在门口抛着短刀玩，此时也停下了手看向两人。
段淮风厉声说：“她离开了我们必死无疑，猫妖会找到她！”
萧立语气很冷淡：“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萧立往装载行李的马车走去，段淮风揪住了他的衣袖不让他走，他压低了声音说：“萧立！我需要她留在我身边引猫妖出来。”
“殿下，卑职的任务，是把你安全送上白慕峰。”
“萧立！”段淮风又惊又怒，从小到大，萧立从没试过这样当面忤逆他。
萧立置若罔闻，放大音量叫道：“来人，送公子上车。”
“谁敢动我？”段淮风的声音也僵硬起来，两人成为了所有剑客的视线中心，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萧立抓住了段淮风扯着他衣袖的手，压住发抖的指节将他的手推开，以不容违抗的口吻说：“你们忘了你们是奉谁之命到这里来的吗？”
剑客们开始有了骚动，其中一人摊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公子，请上车。”
程不易冷眼看着，直到此时才伸出手拦住了欺上前的那名剑客，他面向萧立道：“木头，你是不是疯了？”
“程少侠，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与我家公子非亲非故，这一路护送，欠你的酬金我会双倍给付。”萧立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扔给了程不易。
程不易掂量了一下钱袋，沉甸甸的，他啧啧说道：“木头，你这出手比你家公子还大方啊。”
“现在，请你离开。”
程不易抛了下钱袋就收入怀中，段淮风见了为之气结：“你……”
程不易嘘了一声让他噤声。他慢条斯理地一边走向两人，一边解下腰上缠着的缚刀绳，绳子两端各有一个活扣，轻轻一按就能打开扣在两把短刀刀柄的圆环上。这件武器远可攻近可防，他用起来得心应手。
他这态势先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可当他挡在了段淮风身前时，众人开始紧张起来，收了钱还不走，这是要干什么？
萧立将装着宝剑的套鞘从后背移到了手上：“我以为程少侠是生意人。”
“是生意人没错，但我只接猎妖的生意。刚刚的酬金，勉强够付猫妖树妖和桃花妖三趟活儿。”程不易一手举着一把短刀，已摆好了开张的架势。
剑客们有人拿眼瞄萧立等他的命令，有人握紧了剑柄，萧立道：“程不易，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何必趟这浑水？”
程不易看了看身后的段淮风，笑说：“这是我的私事。”
“就算你武功高强，双手难敌四拳。”
“谁说我要和你们打？”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在拖延时间。”
此话一出，众人都微微愕了愕。段淮风轻轻问道：“你有救兵？”
程不易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独行侠的模样，萧立自是不信。但对程不易此人萧立多少是忌惮着的，他飞快地盘算了下，电光火石间忽然拔剑出鞘，直刺程不易面门而去。
现在这个状况是段淮风断断料想不到的，出宫以来，他与萧立多次意见相左，可萧立总是护着他的，在红菱和魏麟的供词对萧立不利的时候，他也选择了信任，他根本无法接受萧立的背叛来得如此突然。
程不易没有躲避萧立的剑，他张开一条手臂把段淮风往后推了一步，短刀回手一挥将剑格开，“当”的一声，短刀吃力更深，可程不易不受影响地又扎一刀以反攻。
两人你来我往击刺了十来招，剑客们也纷纷反应过来拔出了剑，萧立大喊道：“护送殿下上马车！”
这八名剑客都是朝廷重金招安的民间猎妖师，属墨影卫中上乘的高手，同时又甚少在朝中出没，面生，适合执行隐秘的任务，各自也有独当一面之处，一听萧立的命令，便四面散开，呈半圆形将程不易和段淮风包围在中间，轮流进行助攻，既不伤段淮风，又逼得程不易只能直面萧立的进攻。
单打独斗的话，这里没有一个人是程不易的对手，可这阵法一摆，众人一哄而上，程不易又得张开臂膀护住段淮风，不多时就居了下风。
段淮风知道没有人敢伤害他，这给了他底气，他抽出怀中的匕首，大开大合地挥向涌上前的剑客，这是不要命的打法，完全是只攻不妨，众人倒是一时间奈何他不得，以九对二，就这么僵持着。
段淮风气喘吁吁地说：“你的救兵……什么时候到？”
程不易居然笑了：“我可没说我有救兵。”
“你？……”
“很有可能死得更快。”程不易说着，地下忽而传来了一下震动，幅度不甚强烈，可大家都察觉到了。
“怎么，都不打了吗？”程不易扬着刀，对停下动作的众人说。
萧立听见脚底下传来“隆隆”的响声，像有什么东西在地底快速穿行。他脸色很难看：“那是什么？”
程不易气息微喘，却仍笑着：“昨晚落脚的时候，你不是问过了吗？”
萧立目光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找到了缩在稻草旁瑟瑟发抖的老农一家四口。他打了个眼色，一名剑客去将老农拖了过来。
老农吓得屁滚尿流不断磕头，他从没见过这阵仗，昨晚收留这支商队，看着众人衣冠楚楚，赏钱也给得不少，谁知道一觉睡醒这些人竟内讧打起来了呢？
萧立僵着脸问：“你昨晚说的凉城鼠患，是怎么回事？”
“侠士，侠士……我哪里知道那么多呢……这些天，我们一家都没有进过城，就是听出城的人说，那耗子……那么大一只，见人就咬……听说它们在地下钻来钻去，一下子冒出来，占了房，人就没法住了。”老农手足并用地笔画着说。
萧立一听就明白了，分明是成了妖魅的耗子精在作怪。他说：“官府不知道这件事吗？”
“怎么不知道呢？”老农言语中不甚满意，“全城都在打鼠呢！……”
正说着，地底又翻滚起来，众人都看着脚下，徒劳地寻找着声源。
这样说来，昨晚红菱和程不易说有妖气外出查探却是真有其事。程不易怕已是摸清了凉城的问题，这下来个借水行舟。
又一声震动，地上出现了一条裂缝，朝着三人站立的方向延伸。
一名剑客眼明手快地旋了个剑花，剑尖朝下直扎下去，裂痕停止了变长，那剑客呆了呆，有点出乎意料：“死了？”
谁猎杀妖魅谁收妖丹，这是不成文的规矩，那剑客从腰间解下捕妖简，可还没打开，地下猛地炸起了丈许高的沙土，将那剑客裹在了中心，整个院子倏地尘土飞扬起来，众人以袖掩面，听得那剑客在不断朝上喷吐的沙土中嚎叫着，有什么东西从地下窜了上来，他被扑倒在地，眨眼间就没了声不再动弹。
“动手！”
一只、两只、三只……一下子十来只肥硕得身形堪比幼童的耗子冒了上来，萧立与剑客们马上挺剑迎击，耗子精三两只成一组，攻守分工明确，看着就是一种富有智慧的生物。
耗子精攻势凶猛，众人被阻拦着无法抽身，程不易一脚扫开扑来的一只耗子精，拉着段淮风一把扯入怀中，两人踩着那只重新跳起的耗子精腾空而起夺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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