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诱饵
萧立感到一股寒意自两臂迅速地传遍全身。太不寻常了。虽说段淮风留她在身边是有意利用她感知妖魅的能力，但主要还是怜悯她身世可怜，如今她这一席话，冷冰冰地揭开自己的疮疤，沉静中带有无比的怨毒，让萧立察觉这个女人并不似表面纯良。
他盯着红菱，红菱也毫无惧意地回望着他，他说：“是谁让你来的？”
红菱噗嗤一笑：“萧公子，不是你们救我回来的么？”
“为了混进来，你也算处心积虑了。你想干什么？”
红菱摇了一下头：“萧公子此言差矣，红菱没有恶意。我刚刚对你说的话，也句句属实，如有虚言，天打雷劈。前半生，因为半妖的身份，我遭尽了□□，我不想下半生再回到那种身不由己任人摆布的处境。”
萧立冷冷地挪开了目光：“那你打错算盘了。我家公子虽然家境不错，但我们就是普通的药商，我们这里没有你想要的。”
“萧公子瞧你说的。你忘了我是邺阳城寻芳河拾翠楼的头牌？我的恩客，多的是朝中达官贵人，两杯小酒，枕边风一吹，朝中还有什么事是我打听不来的？萧公子这般身手，又脸带刀疤，想必就是墨影卫中新上任的副统领了。我早就听说这位副统领是太子宫中出去的，又听闻近日太子带病出宫执行要务，能让萧公子这般拼死保护的，还能是谁呢？”
红菱的话将萧立的视线引了回去，这么说，她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他说：“你不是被猫妖买回来炼气命的，你们根本就是同谋。”
红菱绕起鬓边一绺青丝，说：“萧公子，你可不要冤枉我，我对妖魅恨之入骨，怎么可能和它们同流合污？猫妖道行极高，妖气隐藏也很好，可是瞒不过我，我只是知道它想干什么，在它面前透露出半妖的身份罢了。说起来，萧公子，这算是你的失职哦，你以为你把太子保护得很好，但是，整个妖界都知道了太子要出宫的消息。所以，怪不得太子会对你生疑……”
“你闭嘴！”萧立压抑着声量，前头赶路的队伍离他们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可若是发出较大的声音还是会引人注意，“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已经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了，你怎么还装糊涂呢？萧公子，难道你看不出你很快就地位不保了吗？我们合作吧。我是全心全意跟随太子殿下的，我们携手助太子成大业，殿下要站稳脚跟，需要你这样的猎妖师，也需要我这种能沟通妖界的人。”
“殿下不会让你留在身边。”
“是殿下不想让我留在身边，还是你不想让我留在他身边？”红菱挑剔道。
萧立抽了抽唇角：“到凉城以后，我会给你置田买地，你安生过日子吧，别的事与你无关。”
红菱嫣然一笑，神色轻松：“好啊。谢谢萧大人。”
萧立一夹马腹，马匹放开四蹄追赶队伍，两人一路再无话，到追上队伍的时候，萧立见红菱已恢复了寻常的温婉，与适才与他谈判时的盛气媚态判若两人。
无需红菱佐证，从近日发生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太子出宫的事被泄密了。段淮风表面上已在宫中失势，可他依然是当朝太子，没有重大过失皇上不会贸然废储。那是谁想借这个机会来把他除掉呢？
萧立首先想到的是几位皇子。
二皇子段淮瑾为庶出的长子，是难产而死的尚妃娘娘留下的皇子，与段淮风向来交好，为人八面玲珑待人宽厚，段淮风抱恙多时，段淮瑾时常探望。
三皇子段淮勇自幼习武，是唯一一位建有军功手握兵权的皇子，此人尚武，甚少参与朝政。
五皇子段淮坤在众多的大皇子中口碑较差，一是他的母后郑贵人原是尚妃身边的宫人，出身不比其他皇子，二是此人愚钝，时常闹笑话。
若真要以小人之心度之，这几位皇子都没能完全消除嫌疑。
二皇子殷勤若斯，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三皇子纵是武夫，毕竟功高可以傲世。即使是那莽撞的五皇子，萧立与他并不熟悉，也不好说是否怀有二心。
剩下的几位皇子不是孩童就是尚在襁褓之中，不成气候。反倒是七公主的驸马叶瑾城作为骁骑大将军，为人激进，是朝中的主战派，外戚觊觎帝位并不稀奇。
萧立一直想着这个问题，不觉间，队伍竟真的挨近了凉城。只是，夜色也已浓重，他们便在城郊寻了处农舍借宿，好歹不用风餐露宿了。
农舍主人看他们风尘仆仆的，开灶烧火给他们熬了锅热粥，听到他们明早赶着进城，就说了句：“近来凉城不太平呢！”
萧立就问：“老人家，是怎么回事？”
那老农摇摇头说：“城里在闹鼠患。猫那么大的耗子，满大街乱窜。公子，没什么事你们就别往那边去了。”
萧立道了谢，就用托盘装了吃食送给段淮风。农舍里条件不甚好，他还是请老农给红菱单独辟了个房间，王澜与段淮风住一间方便照料，他与程不易还有其余的剑客除了夜里值守的，都挤在柴房里休息。
所有人确实困顿了，很快就睡作一团。
红菱遂他的意，不争着去侍候段淮风，也早早闭门梳洗。睡到半夜，门“吱呀”一声，极轻微，但萧立还是被惊醒了。
睁眼看床铺另一边，被铺是掀开的，程不易不在床上。
他去哪里了？
萧立略想了想，就翻身下了床，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农舍不大，呈四合式的建筑结构，柴门正对是两进的两间内外屋，开门之际，正好看见一抹鲜红的衣角飘出了柴门外，却是红菱。
萧立尾随出去，可推开门已不见了红菱踪影。
萧立绕着农舍找了一圈，又沿着门前的小道走去，行至鱼塘边上，终于见到了程不易和红菱一前一后地往回走，萧立与他们打了个照面。
萧立沉着脸说：“你们去哪里了？”
程不易笑着，满脸的不在乎：“方才一瞬间有妖气涌动，我出来瞧瞧。”
红菱用眼角瞟了瞟程不易，说：“我也是……凑巧碰见了程公子。”
萧立看着红菱：“有妖气你一个人出来能干什么？”
“你们聊，我去睡觉。”程不易甩着手就准备走。
“等下！”萧立叫道。
程不易和红菱同时看向萧立，好一会儿红菱反应过来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连忙说：“两位公子，我先回去了。”
萧立撇着红菱离去的背影，说：“这个女子不简单。”
“那你就少招惹她。你主子留着她有用，你没必要跟她过不去。”程不易无所谓地说。
“现在对公子来说，我不是必须的。”
程不易这才正视他一眼：“别犯傻。”
萧立犹豫了一下才说：“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一个乡间野夫，别对我有什么期望。”
萧立道：“也罢。我就问你一句，不管发生什么，你是否都会将公子送上白慕峰？”
程不易哼了一声：“你想干什么？”
“你是猎妖师，你狩猎过，应该知道，只有诱饵足够丰盛，才能让最谨慎的猎物出动。”
程不易看着萧立离去，低声嘀咕着：“一个个神神叨叨的。”
红菱的小把戏他看在眼里，这女人今晚上悄悄找他投怀送抱，他不吃这套。他暂时还没摸清这女人盘算着什么，可顺藤摸瓜，这女人与那两只失踪的小妖一样身系着妖界的线索。
萧立回到了农舍，径直就去了红菱的房间。
红菱已脱了外衣上床睡了，听见敲门声批了件披风来看门，看到是萧立，她侧身让他进门，唇角漾上笑意：“萧公子这是改变主意了？”
萧立下巴往外扬了下：“你跟我来。”
“去哪里？”
萧立没有回她，自顾自地朝外走了。红菱不明所以，只得跟上。到了农舍外面，萧立解开缚在树上的马匹上了马，向红菱伸出了手。
红菱往后退了半步，说：“我们去哪里？”
萧立面无表情，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了她上马，丝毫不理会她的惊叫：“你干什么？……你带我去哪里？！”
红菱被晾在马背上，萧立空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可她身子没有坐稳而马跑得极快，她惊恐地死死抱住萧立的腰，语无伦次地叫嚷着：“萧……萧大人……我知错了……你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萧立不理会她，任由她胡乱叫唤，直到她声音嘶哑叫不出声，马匹依然疾速前进没有停下的意思。
马匹穿过丛林，跑到天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红菱两条手臂已生不出半丝力气来揪住萧立了，她横在马背上东倒西歪地颠着，既掉不下来，也断然没自在到哪里去。
他们跑到一座土岗背面后，萧立终于勒停了马，红菱怔了片刻恢复过来，马上哑着声破开大骂：“萧立你个孬种！你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什么墨影卫副统领我呸！下作！无赖！假正经！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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