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猫妖

震惊之余，萧立马上后退出剑砍杀。小媛身形很快，避过了他的进攻，身子往前一欺，手已搭到了他的肩膀上。

        萧立肩膀一抖，从她的爪子下滑出，顺带劈了一掌，正中她的肩膀，把她推得往后急退。

        还没等他回过神，另一条僵硬的手臂又朝他脸上扫了过来，他腰朝后拗两脚一蹬向后斜飞出去，未及身子站稳，五六个身影一起扑向了他。

        另外那七具尸身也全活过来了——更确切地说，他们不能算是活人，他们被妖附身，表现出比人更疯狂的暴戾。

        他反手旋动剑身，划出一朵剑花，把挨近他的尸体扫了出去，他们身上都负了剑伤，但伤口处不见血流出，他们体内血液早已停止流动。

        不仅如此，他们也没有痛感，即使暂时被萧立击退，马上又再次冲过来。他们看着毫无章法乱打一通，可相互间配合又相当默契，一个被刺了一剑，另一个马上趁机抱住了他的腰，仿佛同一个人的左右手那样天衣无缝。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同一个妖魅在操控这些尸体？若果这样，那必然得分神控制，也极难做到如此极致。

        萧立在尸体间来回穿梭劈刺，每具尸体身上挂着的血痕都越来越多，同时他们又越战越勇，没有办法把他们杀死，一时间也没有办法抽身离去。他们在他身边围了两层，每当他打出一个缺口，后面的尸体就马上补上来，周而复始。

        萧立出剑依然平稳快速，但心里实在是急了，与这些不知疲倦无法击败的敌人耗下去，最终先耗尽体力的必然是他，他从没遇到过这样棘手的妖，

        妖法繁多，他捉妖的时间很短，在猎妖师之中资历尚浅。能在短短一年内，升迁为墨影卫副统领，与他捕妖成功的次数相关，用屡建奇功来描述也不为过。

        也许有运气和天赋的成分，最主要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本就生于猎妖世家，被抄家时年仅七岁，在皇后的暗度陈仓下仓惶出逃时，唯一能带上的就是父亲撰写的《猎妖录》。

        这是父亲毕生心血，夜阑人静时他会悄悄取出翻阅，久而久之，书中所述早已烂熟于心。但那只是对文字上的熟悉，诸多内容，读起来晦涩难懂，也只有在开始猎妖生涯后，他才能从中窥得一二，并在此皮毛和多年练武的好底子支持下，猎杀了众多妖物。

        不同的妖，掌握的妖法会有差别，然而万变不离其宗，妖善惑人心，迷人眼，他们会把妖丹藏于人皮附于人体之下，所以不管捉什么妖，于迷乱中破获妖的妖丹，便可成功猎杀。

        此际他最大的麻烦就是他找不到此妖的妖丹在哪里。

        他一剑前挑刚逼退一具尸体，后足就被一具被他踢倒在地的尸体揪住了脚踝，爪子一拉一拨，他重心不稳向前摔倒。他用剑尖一顶地砖，剑身弯折反弹，可身子一直起就被几条手臂箍住了胸部往后带。

        他奋力挣扎还是被压倒在地上，尸体一拥而上，他连挥剑的空间也没有，不到眨眼工夫，肩上臂上脖子胸腹大腿多处被尸体干硬的爪子抓住，这都是些新鲜的尸体，指甲脆弱或根本就不长，他们索性指节运力把指头抠入了皮肤里，似乎要从他身上撕扯下一块皮肉来，他痛得几近窒息。

        他心中苦叹，想不到才刚离开邺阳，他就要折在此处，离白慕峰还有漫漫长路，段淮风该怎么办？最不甘的是，他连死在什么妖魅手中都没弄清楚……

        思绪众多不过一息，他忽然听到什么东西撞开了窗户的声音，抠在他身上的那些爪子松了一下，他赶紧划起长剑，抬腿一扫，为自己争得一丝空间后从地上弹起。

        他横剑身前准备迎接新的一轮激战，发现撞破窗户闯进来的原来是一顶带黑纱的斗笠。

        那斗笠如陀螺般转着圈，在空中左冲右突，尸体们被撞得歪歪扭扭，原来对萧立的围拢之势也被破解了。

        姑且不论这暗中相助的是何人，萧立赶紧挥剑回击。关键还是得寻找妖物附于人体内的真身及其妖丹，否则很快他又将重蹈覆辙。

        他心里飞快地思考着计谋，那斗笠像长了眼似的，对他帮助很大，八具尸体的行动都被限制了，他得以有了喘息的机会，开始留意起尸体的行动轨迹，以剑气去试探。

        怪在怪在这些尸身完全不惧怕他的剑，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其中一具尸体忽而伸出手将空中那顶斗笠抓了下来。萧立对这具尸体印象更为深刻一些，这是赵家那护头赵三的尸身。

        萧立心中一动，挺剑刺向护头眉心，可另外七具尸体没有了斗笠的阻拦，又围成了尸阵，左右两边分列向萧立抓了过来，他的剑被挡在了赵三身前——七具尸体，都在共同掩护赵三。

        此时，萧立眼角瞥见窗口处闪入了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人手里飞出一抹寒光，直接扎向赵三的后脑勺，赵三顺势回身将手里的斗笠拍向暗器，寒光却忽地转了方向，在空中上下拽了两下，把斗笠割成了几片。

        原来入屋的黑衣人手里执着一段绳子，绳子末端是出手的短刀，他拽着绳子控制短刀，将赵三逼得狼狈不堪。

        萧立这边战况也松动多了，七具尸体乱了阵脚，犹如失去了指挥的散兵。他受到了闯进来那人的启发，跳到了一具尸体身后专扎他的后脑勺。

        想必这就是命门了，就算不是妖物妖丹所在，也是击倒他们的破绽。一剑刺下，穿过了尸体后颈，剑身从口中刺出，尸体串在剑上，激烈地痉挛了几下，然后彻底停下了挣扎软了下去。

        萧立抽出剑暗舒了口气，从尸体剑伤处浮出了一颗金色的妖丹。按妖丹的大小、色泽来看，这妖似乎道行最多百年，但是，如果是只有百年道行的妖，可能只是刚学会化作人形，怎么可能如此棘手呢？

        他没空多加思索，打开捕妖简盖子，将妖丹收入其中，又继续投入到与妖物的厮打中。

        这下是找到对付这妖物的方法了，他看了下与赵三激战的黑衣人，那人身法了得，出招凌厉，拿下赵三不过是须臾之间。看到萧立看他，黑衣人嘴角歪了歪，似笑非笑。

        萧立再次运剑准备故技重施，剩下六具尸体的士气明显有所降低，还没等他收拾第二具尸体，所有尸体像扯线的木偶被剪断了线一样，全部软倒在地上。

        同时，黑衣人已冲到窗口跳了出去。原来，赵三已先一步倒下了，那黑衣人追逐着的，想必是妖物的真身了。

        萧立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他看到黑衣人甩出短刀射向一道黑影，然而，短刀没有射中，刀身扎入一根树干上，没至刀柄，黑影则闪入树丛不见了踪影。

        萧立赶上去，认出了那道黑影：“那是……猫妖。”

        “总算认出是猫妖了？”黑衣人甩了甩头，算是看萧立，他一边拽了下系着短刀的绳子把刀收回，一边说道，“猫有灵性其命有九，八条尸供它附身，就是有八条命，相当于你要对付八个猫妖。但猫的九条命中，通、灵、静、正、觉、光、精、气、神，只有一条神命是主命。杀了主命，其余八命不成气候。你刚刚杀的是光命，也够它恢复一两百年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的话，九命猫妖得起码有千年道行了，萧立仍有不解：“可我们刚刚只看到了八条命的猫妖附身于八具尸体上，还有一条命在哪里？”

        “要不你以为我来闹着玩呢？这猫妖本来气命就还没炼成，若是炼成九命，你小子现在他娘的还能站这儿说话吗？我追猎过它几次，都被它逃了，它急了驻这儿布局炼命，这里属人界但又人迹稀少相对偏僻，不怕死的小妖孤注一掷了。”

        萧立纳闷地说：“赵老太太想必是被这猫妖杀掉了，它再披皮化作老太太，家中下人也未能察觉。奇就奇在我明明查过这宅子没有妖气。”

        “没有妖气？”黑衣人轻蔑一笑，“看不出来是因为你道行浅。就你这样还想去抓九尾赤狐？”

        萧立双眉一竖，这事他从未对外人提起，甚至段淮风一再追问他也保持沉默：“你怎么知道我要抓九尾赤狐？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扫了萧立一眼，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你自己清楚。”

        黑衣人短刀收入腰间，萧立看着刀柄的纹样，灵光一闪：“你是……那日船上，和我一起猎赤狐的……侠士？”

        萧立不知如何称呼那醉客，他当时乔装打扮，肥头大耳的模样与现在剑眉星目的俊俏面容毫无相似之处，可结合他方才的身手，和在船上战斗时萧立瞥见的短刀样式，十之八九是同一个人了。

        醉客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不过这对萧立来说相当于是默认了。醉客扭头走向赵家敞着的窗户：“来吧，去找找那小猫妖炼了一半的气命。”

        醉客刚刚提到猫妖在赵家布局炼命，萧立想，这大概就是红菱所说的赵家戕害过路人的原因，妖魅吃人，不是真为了果腹，而是为了修炼妖法。

        这么一看，猫妖主持买红菱回来所谓冲喜，恐怕也是借口，应该也是为自己的修炼气命所用。

        萧立跟醉客回到屋内，两人点上灯，在屋里查找了一番，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赵老太太的一张人皮和一条暗道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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