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折返

哭声渐远，直到完全听不到了，段淮风才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再走远一些，就派一匹快马绕道回邺阳向墨影卫报告此事，务必彻查清楚，若赵家确实存在谋害过路人的事实，官府得作出惩处。”

        萧立点头道：“殿下放心，卑职会妥善安排。”

        “那红菱姑娘，你认识她？”想起适才临别萧立说的那一番话，段淮风问道。

        “她是寻芳河上拾翠楼的头牌花魁，按理说身价不菲。”本来萧立并没认出红菱，当时追踪赤狐至拾翠楼，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寻找披了人皮的赤狐，直到刚刚红菱自报姓名，他才想起这件事来。

        段淮风挑了挑眉，邺阳城内寻芳河，他是没去过，但随昌妍溜出宫门多次，早有耳闻，他笑说：“你怎么去那种地方？”

        萧立略为尴尬道：“殿下……我是去执行任务。”

        “好吧……”段淮风不再取笑，正色说道，“如你所说，赵家花大价钱买下红菱，暂时应该不会伤她性命。但是，我们不知道赵公子病情如何，而且，赵家看来是要对我们下手的，我们半夜出逃，红菱主仆又跟了这一路，现在回去的话，可能会遭殃。”

        “殿下，这事……”

        “你还是回去看一下吧。”段淮风知道他要说什么，然而，就算他不是太子，也做不到坐视不理，他打断他的话说，“这里你轻功最好，你暗地里回去查看一下，确保那对主仆安全，同时看能不能查出他们到底与什么妖魅合作，方便官府行动。但非必要别惊动他们。”

        最后一句，就算段淮风不交待，萧立也知道，他们若是在途中惹上了什么麻烦，行踪暴露，行程会更加凶险。

        萧立想了下，说道：“我们先找地方安顿好了我再去。”

        夜行深山并不安全，萧立将车队带到一处石壁之下，让大家抵着石壁扎营休息。此处有灌木丛遮挡，地理位置相对偏僻，不容易被发现，而且一面临山，便于防御。

        萧立抽出剑，在营地四周地面上划了个圈，又从捕妖简中洒了些妖血，做了个结界，可以维持大概三个时辰，一般的妖物进不来。

        他交待剑客们，他会在天亮前返回，务必两人一更守卫，其他人也不许睡死，要保证段淮风的安全，然后才匆匆折返赵家。

        他足尖轻点跃上树顶，在树林上方飞舞如疾风，巴不得自己多生出一条腿来，速去速回。原则上他并不愿意中途离开段淮风，只是如果没个准信，段淮风是不会安心上路的。段淮风的病多少起于心结，萧立不愿给他再添负担。

        去看一眼就回。他们发现红菱主仆的时候，离开赵家没多远，两女于这荒山野岭无处藏身，又身无分文，无依无靠，只能返回赵家，按她们的脚程，此际应该回到赵家了。

        他们夜半不告而别不算事，赵家不知道红菱是半妖天赋异禀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只要红菱主仆回到赵家时没被发现，应该不至于被牵连。

        行至靠近赵家农庄大门，萧立远远地就发现了一处异常：大门正开外，一口直径半人高的大铁锅倒扣在地上。

        他们离开赵家时是从侧门悄悄走的，这口铁锅在来的时候绝对没有，那么，这是在他们住进赵家后放的，还是他们离开后放的呢？

        萧立从树上直接落到了铁锅前，蹲下身子，把耳朵凑近铁锅，里面有细微的“噼啪”声，不像活物，倒像是竹子一类的什么东西还没燃尽。

        他小心地把铁锅掀起一角，一股纸灰随着铁锅抬动扬了起来。用肘弯护着口鼻放下铁锅，他看看赵家紧闭着的大门，门前的红灯笼依然亮着，似乎是有续过烛。

        夜半于门前焚烧纸制冥品，莫非赵家少爷已经一命呜呼？

        可转念一想，小媛明明说今天她们见到的赵家少爷病入膏肓，应该人还活着。而这些纸品还有屋内的氛围，明显是早有准备的。

        看来，赵家不仅对他们这些过路人怀有歹意，这桩婚事恐怕也不是单纯的冲喜用途。

        他跳上南房屋顶，先看看外院的情况。

        赵家这庄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通共有三进，最外间用于会客、仆人居所和作农事库房，二进院是正房和厢房所在，赵家看起来人丁单薄，昨晚他们被安置在西厢，东厢房是空着的。赵老太太以一家之主的身份来接待他们，却也没有歇息在正房，而是往后院去了。

        萧立在屋顶上听了会儿，庭院寂静，脚下不似有人迹。纵然是四更时分，门房中也应有仆人守夜，赵家的家丁有不少是迎亲队里带伤回来的，夜里就寝也不会连气息也如此安静。

        萧立心下生疑，他揭下一块瓦片查看，屋里自然是一片昏黑，不过帐内有人没人还是可以一下子看出来。他又查看了好几间下房，赵家的下人仿佛集体人间蒸发似的，一个也没有看到。

        萧立喃喃说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他跳到游廊屋顶上，顺着东厢房前往正房侧面的耳房，那应该是红菱和小媛的居所，可能赵家少爷也住这里。他瞥了一眼正房，里头燃着微弱的灯火，灯光下没有看到人影，应该是守夜的长明灯。

        他依然从屋顶往下看，屋里倒是点了一对红烛，烛火摇曳，光影浮动，仿佛有什么正在屋里移动，带起的风影响了烛火。

        然而，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就算红菱主仆没有回来，赵家少爷又去了哪里？萧立一路上过来，路途不算远，也没有分岔的山路，红菱不是回赵家，又能去哪里？

        眼前所见的一切已不能用人界的常理来解释了。萧立再次咬破指头开天眼，他没有看见妖魅，却眼尖地看到了床下露出了半只绣花鞋。

        这是刚刚就在这里的，还是在他开天眼后出现的？他不能确定，于是又扒开了几块瓦片，跳入了屋中。

        刚一落地，一个枕头大小的黑影从床底下窜了出来，直朝他脸上扑，他敏捷地躲过，那东西撞开窗户跳了出去。

        萧立马上跃起从窗口追出院子，那东西叼着绣花鞋，站定了在后院屋前台阶上回头看他，像是在等他。

        竟然是一只黑猫，毛发油光可鉴，眼睛泛着绿幽幽的光。

        等萧立的目光与黑猫一接上，它就转头一溜烟钻入了虚掩着的屋门内。

        “喵……”黑猫在屋里叫了一声，声音低沉沙哑，调子相当诡异，紧接着，屋里点起了灯，一个人背对着灯光走向屋门。

        萧立背着手，与打开门在门槛内站着的赵老太太打了个照面。

        赵老太太手扶着两扇门，维持着开门的动作笑说：“萧公子，夜深了，睡不着吗？”

        萧立说道：“赵老夫人养猫？”

        老太太回头看了下，屋内又传出一声猫叫，她神色自若地说：“养。那畜生四处乱窜，叨扰到公子休息了？没吵醒曹公子吧？”

        “老夫人，在下看那猫不太寻常，可否让在下一看？”

        萧立说着走向房门，老太太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仿佛一座雕像。一直到萧立走到她面前，她都没有把门打开的意思。

        萧立轻轻推了下门，发现门被卡得很死。

        萧立嘴角微动：“老夫人，得罪了！”

        拔剑出鞘，气势如虹，但那老太太比他先一步合上房门，力度之大超乎想象。

        萧立挥剑将房门劈开，屋里的灯火顿时熄灭，老太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既然走了，就不该回头！”

        萧立抬头看向声音来处，这一看又是一骇，在他正上方屋梁上吊着一个人，那人光着一只脚，另一只脚穿着一只绣花鞋，看衣着，竟是红菱的婢子小媛。

        萧立退后一步，小媛头皮贴着屋梁被一条红绸挂着，若不是进门时被那房门遮挡视线，他一进来就该看到。

        小媛一动不动，脸色发紫，吐着舌头，充血的眼球吊在眼眶边缘，早已断了气。

        再仔细一看，小媛身后似乎还有一排黑压压的影，被吊死在这屋梁上的不只她一个人。

        萧立向上划了两剑，剑气割破屋梁上的绸带，一共八具尸首掉了下来。借着门外透进的月色，萧立发现其中几人相当眼熟，竟然都是赵家的家丁。

        这下萧立越发不解了，赵家与妖勾结害人毫无疑问，可为何连自家的下人都杀害了呢？这里头的内情看起来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萧立拨了拨这些尸体，没有发现红菱，不知她现在是死是活。赵老太太和刚刚的黑猫都不在屋内了，就算妖可遁形，也有迹可循，屋门他守着，窗户是关着的，他们不可能凭空消失，这屋里绝对有秘道。

        萧立从怀里掏出一只火折子，准备重新点灯搜查。拔掉盖子一吹一甩，一朵火花绽开，却只一瞬，火就被一阵风吹灭。

        正常情况下，火折子不会被一般的风吹熄，吹着或吹灭火折子都要有相当的技巧，需要强而集中的气流。而刚刚那股气流就来自萧立脖子后方，他感到后颈上有一块皮肤凉飕飕的，地上多了一个影子叠在他脚上。

        萧立猛然回头一看，小媛正站在自己身后，两只眼珠依然挂在青紫色的脸上，舌头也收不回去了，嘴角却歪在了一边，朝着他阴森森地笑。


　　(https://www.ddbqgtxt.cc/chapter/31156168_16863708.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ddbqgtxt.cc。顶点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ddbqgt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