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瞬斩金仙
抱着女婴，凌辰跟随菩提真人行云，并未前往对方所在的浩然宗，而是来至一处有着恒温阵法的清秀山川之地。
在一处瀑布旁，一条魁梧如龙的螣蛇正酣睡。
有白鹤猿猴嬉戏在山涧之内。
山顶一处天然形成的凸起巨石，被斩去一截，正好做了一张矮桌。
凌辰与老者各自坐在一边，对方取出茶水招待，修士烹茶迅速至极，几乎顷刻就有茶香萦绕山间。
“小公子未来必定不凡，说不得未来也是一位无量。”
老人是见到奇才后辈，便心生欢喜，而且这少年资质也不一般，说是天下罕见似乎有些谦虚。
“前辈过誉，开元以来，悠悠两万年，前人苦修证道，却无一人成就无量，晚辈难以企及，甚至连天下为何不见主命至理的原因都不明了，如何可见无量？”
凌辰心血来潮便跟着老者来此，却也大致知晓，对方应该有什么事告知。
“境界非是心思即至，公子得天独厚，若是也达不到，未来也未必有人能做到了。”
老者语气怅然，“主命境界易得，主命至理难修啊，便是奠基者留下的只言片语，也只说是懂的人便是懂，不懂的人，撞破南墙，也未必能见到真理。”
凌辰心中惊愕，自己现在就是在撞南墙。
“前辈是想与我论道主命吗？”凌辰觉得老者定有自己的一分理解，不由生出交换感悟的想法。
“非也。”
老人脸上多了几分寂寥，“老朽尚未摸到主命的边，无可论道，反倒是通天教主似乎有所推演。”
凌辰沉默，他虽然不懂主命，但也明白，自己真的回归群玉山，那就是彻底背离了主命道途。
“老朽此次邀请公子前来，有两件事相商。”
老人终于说道正题，凌辰也正襟危坐起来，大修士一言一行，都似是落子，他倒要看看这位明显属于出世之人的大能，到底要布什么局。
“混元大陆前人推演，言称这一元将要遭受七场大劫，且在天洲之内布下七处秘境，如今黑暗残遗，与洪荒时代，一一印证，鸿蒙天灾也便不远了。”
鸿蒙二字，让凌辰记忆深刻，他在天玑秘境之内，看到的那篇文字，其内让其从未听闻的，正是这两个字。
便是典籍内都无人记载，似乎只有那天玑秘境才有所描述。
“公子自天玑秘境而出，却未得天玑秘境加持，已经有大修士前去探查，却是秘境损毁，而最近，天璇秘境出世，亦是损毁的状态，而且有投身黑暗之人的气息残留，显然是有人在破坏奠基者留下的救世指引。”
凌辰眉头皱起，他曾经差点被黑暗吞噬，了解那种恐怖，那是一种完全悖论太虚万道的理念，似乎要剥夺，所有人的修炼资格。
“没有救世指引，难道混元文明就会毁灭吗？”
听到少年能说出这句话，却无颓丧之意，老人脸上多了几分欣赏。
“生灵所在，文明不朽，天下已经推演出解决鸿蒙天灾的处理方法，而帝殿掌握第一手信息，根据天璇秘境之事，也推演到了解决末法时代的手段。”
生灵所在，文明不朽，凌辰因为这句话有些心胸激荡。
“但是，之后的灾难，已非老一辈修士所能企及，那是所有大能，大致都要重新落入轮回，甚至是直接化道归虚，未来，在未来之人手中。”
老人盯着凌辰，眼神仿佛散发着晶莹的光芒，其中仿佛演化着文明，无论是低迷还是巅峰，都拥有着希望。
而那希望似乎从玄而又玄化作了实质，继而在老者眼中，成了少年的倒映。
凌辰心中一震，面露彷徨，自己尚且在思索着如何杀入腐龙一脉，结束这洪荒时代给天洲百姓带来的灾难，如今这老者却高瞻远瞩，似是要将其摆在一处决定文明生死的位置。
如此重任，自然也不是这位菩提真人能够委托，但无疑的是，这位老人，似乎对他有着莫名的期望。
就像是，自己的师傅尉迟通天常常教给他的事情一般。
“小公子，老朽也只是想让你知晓此事，未来还在你自己的手中，如何去做，皆由你心。”
老人似乎看出少年的犹豫，有些事强求总是会向着相反的方向发展，老人却也不再多说。
凌辰直觉身下的山峰不断增长，将其托到了高天星辰之上，倏尔间有落入云层之中，彻底迷茫，风声响起，呼啸在空无一物的高空，云雾消弭，少年才猛然发觉，自己已经离开了亡灵洲，远处正是天洲东方的堤坝，一轮落日正向堤坝之下落下。
仿佛是沉入了天洲，又似乎错位在遥远的天际。
凌辰看着手中尚冒着热气的茶盏，将其中茶水一饮而尽，菩提茶香落入体内，冲荡经脉，仿佛将头脑中一些浑浑噩噩的困惑都解开。
少年轻声一叹，转身向着天洲回归。
而此时的小黑和哦呦也从袖口中钻出，落在后土神祇真身转世的女童身旁，在对方嫌弃的表情下，兀自逗弄着这个女婴。
………………
星明城，天罗殿之内，敖雨自修炼中醒来，不知为何，每次坐忘修炼，最后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昏睡过去，也常常在睡梦中，见到一些古怪景象。
此事让少女十分困惑，也不知是什么预兆，还是自己将要摸到通幽冥见的境界的缘故。
女孩在静室中缓缓起身，这处静室，当年在少年突破聚灵境时，被弄坏，但是重新修建之后，就被女孩占领。
这里，曾是她交到第一个朋友的见证。
如今的敖雨已经亭亭玉立，但人族正常的寿元，无法与龙族相比，此时的女孩依旧是十五六岁的天真模样，头顶上两只粉色带着雷光的犄角依旧稚嫩。
轻轻嗅着静室之内的异香，依旧是那少年的味道，也不知凌辰究竟是如何构造，所待过的密室竟然也有这般奇异。
用身份玉符打开密室大门，女子缓缓走出，沿着学院的街道，向着自己所在的木屋而去。
如今她也是天罗殿的九级弟子，但是因为她认准了那木屋作为居住之处，始终没有前往天罗山。
已经是人仙境大圆满的女孩，现在是这诺大的天罗殿之内，长老之下境界最高之人。
或许也真的是因为祖龙气运抛洒世间，她也确切感受到，人族的天才的确与以前有所不同，无论是修炼资质还是智慧。
思索着，女孩自十三层高楼楼顶落下，推开房门的刹那，却直接撞在了某人的身上。
熟悉的气息，却是更强大的境界，敖雨眼睛渐渐明亮，缓缓抬头望向，已经近六年未见的少年。
凌辰摸着胸口被敖雨的龙角撞疼之处，脸上满是温醇的笑意。
“怎么？不认识了？”
少女明亮的眼中，显现出黄金色彩，盯着眼前的少年，洞彻虚妄，却依旧是真实。
“凌辰……”
突然被女孩拥住，凌辰却又像是回到了当年木讷的时候，不知为何，他有种感觉，这个怀抱十分熟悉。
就像是当年，自己从密室中走出，在凌家族会之上，想要一直盯着这龙女一般的熟悉，像是一种相反磁极天生便相互吸引一般。
原来力气这么大的敖雨，身体也是软的。
“爹爹和娘亲，被觅海宗杀死，凌辰，我什么都没有了……”
女孩将脑袋埋在少年胸膛，渐渐哭泣起来。
凌辰毫不犹豫环住了女孩双肩，这些事他都知晓，若非群玉山内的看管森严，他早就该出山前来。
此时女孩的恸哭声，只让凌辰觉得心中有着撕裂感。
即使是常年枯寂修炼，已经几乎沉寂的七情，此时悉数回归。
轻轻抚着女孩的后背，凌辰心中所愿，或许是守护整座天洲，可那是他出身便有的立场。
或许是为了人族，可那也不过是尉迟通天强加给他的理念。
为了天下，为了整个文明？或许从来都不是凌辰所想。
少年莫名感受到一种前途点亮的感觉，他找到了，自己的心念。
不过是为了身边之人，不必如此痛苦，继而让一城，一洲，一族，一座天下的人不必承受如此痛苦。
从来不是为了天下，再为了一族，而忘却一洲一城一人。
“敖雨，我回来了，便不会走了。”
少年仿佛不再木讷，可这句话也却是其不假思索说出，少年总觉着，女孩的怀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熟悉，仿佛要追溯到前世。
敖雨听到少年此言，更是哭得放肆，像是全世界只剩下她与凌辰，总是被下方十三楼的天罗殿弟子笑话，总是引来诸多大修士围观，却也无法止息。
少年任由少女这般，仿佛本应如此。
直至下方落日尽了，黄昏只剩火色，霞光染遍世界。
天罗殿伫立九年的一座木屋之内，少年脸上眼中，映着着辉煌的色彩，嘴角渐渐多了些许温醇的笑容。
敖雨哭红了眼睛，缓缓抬头，望向少年迎着落日余晖的坚毅面庞，不知为何，梦境之中的诸多画面交叠，仿佛有那一瞬间与此时重合，女孩竟止住了哭泣，展露出一个天真至极的笑容。
“原来如此吗？”
女孩笑得十分开怀，西方的太阳落山，可敖雨那灿烂至极的笑容却像是另一轮太阳。
“小辰，群玉山之事，我已经知晓，这些天，一直在等你。”
黄葵仙子看着如今的少年，脸上满是怅惘，她还记得，当年天涂道人语重心长地将这个弟子托付给她时候说的话。
“这孩子白纸一张，心性平和，但思维却过分简单，资质足够，唯独缺了一个正确的开始。”
正确的开始，曾经的黄葵仙子也被天涂道人这句话困惑，却也用自己所谓的理解，温柔以待，如今却也明白，这少年，走上了一条连通天教主都无法影响的道途。
至于这道途的开始……或许也就是在那时吧……
敖雨缓缓站在少年身侧，女孩眼中有着梦幻般的光彩，凝视着少年的侧脸，仿佛无法挪开目光。
凌辰知道，自己选择从群玉山离开，绝对没错。
少年从衣衫中缓缓取出一枚宝玉，缓缓俯身，捧手向着自己师傅黄葵仙子。
女子欣慰于他，可少年却也从未忘记这个师傅，凌辰可以断言，对自己影响最大的就是这位温柔的女子，曾经稍有对立，便是以生杀应对的少年，学会了女子的温柔后，才明白，生与死之间，尚有着更多更适合的处理方式。
而他如今所做，如今说向往的道途，就是在自己的生死之间，寻找那一种最完美的处理方式……对待这个世界。
黄葵仙子愣神地看着少年手中的遗言宝玉。
她的确推演过，少年大致在数天前就应该归来，但是久久未归，必然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黄葵仙子了解这个少年不是什么玩儿心大的人，也定然是去做什么重要之事。
可现在，这个本就内心柔软的金仙，都觉得鼻头一酸。
未舍七情成身外，便似天外俗世人。
唯有七情在身的人，才了解，何谓利益之外的感动。
而也唯有七情在身的人，会因为至亲之人的离世而心生悲苦。
黄葵仙子踏风而来，颤抖着手，接过少年奉上的遗言宝玉。
几乎同一时间，立即有三清观大修士出现在高空。
黄庭道人的遗言宝玉中有着大秘密，有关祖龙玉的落点，那是收敛一切祖龙主命至理造就人族无量的重要之物，三清观必须得到。
天外天荷莲仙子也注意到了此间的古怪，加上之前三大金仙前来想要带走黄葵的事情，一些端倪已经难以掩盖。
几乎就在黄葵仙子碰触那宝玉的瞬间，万千字纹流转，金仙本源之气留下的最后话语化作各种古怪字纹飞出，蜂拥般冲入女子神宫。
金仙，哪怕是真仙修士都在细细观瞧，谁都感觉出了古怪，如果此中藏着秘密，那他们必须得到。
“小葵，为父战死沙场，黄家，不欠三清观任何恩情，女儿，走向你那条温柔到底的道途吧，爹以前说的都是气话，那道途，真的很了不起……”
戛然而止的遗言，让三清观之人愣在原地，那本是只属于黄庭女儿黄葵的遗言，被诸多大修士破解。
女子为之动容，泪流双颊，可围观之人却显露出失望的神情。
“黄庭道人，必是万古罪人！”
曾经想要前来带走黄葵仙子的三位金仙之一，脸上满是怨恨，对方舍弃了三清观祖师进境无量的机会，却传了这种没有的话语在其中，岂非心存险恶，岂非背叛人族？
总是温柔至极的黄葵仙子，听到这句话，眼中都生出些许厌恶。
“师傅，交给我吧！”凌辰脸色铁青，缓缓开口，眼神望向那金仙，眼中闪过一丝空前绝后的霸道气息。
“三清观主，有些事，凌某不便公之于众，但是你需得将此人交给我！”
凌辰身上的威势，有当年通天教主的影子，可当年便是通天教主也未必在这个年纪就有这种气势，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三清观主斟酌此间利弊，脸上始终平静。
“风雪道人污蔑前线战死的勇士，三清观即日起，将其逐出山门！”
“观主！！”
那风雪道人尚未开口说出什么，凌辰便直接杀到，手中一柄短剑，剑芒拉长数千丈，气息冲抵，闪耀晦暗天光。
风雪道人感受到了生命威胁，从未想到会有真仙可以越境给他带来危险气息，那本是阻隔无数大修士进境的鸿沟，竟然都能被这少年轻易逾越。
对方的资质让其感到恐惧，或许这也是自己唯一的机会，若是这少年成为金仙，他甚至连活命的可能都无存。
“小辈，找死，便送你去死！”
风雪道人动怒，星明城当即满城风雪，本就是冬日的天地，愈发寒风凛冽，风刀霜剑，布满天空，仿佛要连同下方一整座大成一并摧毁。
凌辰施展通天道决的搏命之术，“帝王之怒”激发周身全部威能，而其身上所有道韵开启，少年仿佛身化太虚。
空中，风雪道人的风刀霜剑尚有穷极之数，而凌辰的太虚大道，却是无穷无尽，天地本就入夜，黑暗一片，可现在却仿佛褪色，少年的大道仿佛化作群星，星芒发散，辉光铺满整座星明城。
只一次碰撞，万象消弭，异象消散的瞬间，似有自发光芒的白雪落下，渐渐积攒在星明城的角落，而后消融无形。
凌辰手中云中冰上滴落一滴血迹，沁满了下方一处无人居住之地的地面。
而原本威势狂暴的风雪道人，已经彻底消散，似乎连神魂都一并被斩灭。
仿佛凌辰身上有一道太虚之门，缓缓关闭，至少年落下地面，便是天外天的荷莲仙子，便是三清观主脸色都多了几分凝重。
金仙大成对上金仙小成，也未必会胜得如此迅速吧？
这少年的实力不像是仙人道之人，更像是天尊道的大修士。
有了这个想法的三清观主，顿时心中惊诧，其宗门的三位祖师，似乎也不过是少年身上的道韵，岂不是说，此人即修炼仙人道，还修炼着天尊道？
一些琢磨出少年修炼方式的大境界却也不能彻底肯定，毕竟天尊道并未有着准确道途，甚至连精确的境界划分都不存在，到底是少年真仙大圆满战力与众不同，还是真的修炼了天尊道，也不是外人能够看明白的。
无可置疑地，这少年此时的霸道，已经有了通天教主的影子……
三清观主带着所有大修士离去，付出一个金仙，换取少年保守秘密，也是值得的，因为他也有着自傲，无论这小子从宝库中拿走了什么，日后，祖师出关，碾压天外天，这少年必将百倍奉还。
天外天对凌辰的古怪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荷莲仙子能将对方送到尉迟通天所在，也是知晓如今的尉迟通天与通天教主，全然是两个不同的人。
而且，她也不担心少年的心性，毕竟，方一出山，就能冒着生命危险前往三清观，只为给自己的恩师取来想要之物，这份情义，足以证明，对方将感情放在绝对的利益之前。
三清观如此表态，也让星明城之内的诸多修士感到古怪。
但是，亦有心生大恐怖之人，只觉眼前黑暗，仿佛死亡降临。
本是为了掌控俗世，此地聚集了不少卫家乃至三清观外门长老，可自家的金仙大修士都在观主面前被击杀，对方却没有丝毫表态，其中隐晦，恐怕足以让这少年将他们全杀死，也不会有任何忌惮。
凌辰如今的杀心倒也没有那般重，相反，他如今对大局的掌控，更甚其术法威势。
他在三清观方圆千里之内，就发觉，这个宗门对于俗世的把控十分急功近利，几乎是以各种利益，冲击原有的努力便有所得的观念，使得那里的人族成了无数的乞怜者，想要什么，不思自身，总是求仙问道。
而这三清观把控的卫家也是被赋予了统治俗世的野心，不断压缩着凌家的发展，即使是地下城池，都被其一一入主，仿佛是要将整个俗世化为卫家的掌控之地。
少年知晓祖龙的愿力有多恐怖，那是几近无上的主命气运，一丝一毫，都带着几近至高无上的气息，若是天洲有人能将俗世的众生愿力集一身，那恐怕几近无量的修士，足以爆发出无量的威势。
三清观正有，三位几近无量的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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